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升。每一次试图挣脱那无边的黑暗,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从身体深处传来。白翊感觉自己像一具被彻底拆散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败玩偶,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和一种冷冽雪松香薰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然后是听觉——极其细微的、平稳的呼吸声,就在很近的地方。最后,沉重的眼皮几经挣扎,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光线让白翊瞬间眯起了眼,生理性的泪水涌了上来。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顾沉舟主卧那高耸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没有开,只有墙角壁灯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他正躺在顾沉舟那张大到夸张的床上,身下是冰冷光滑的深灰色丝绒床单。
身体的知觉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笼。
颈侧传来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刺痛感,提醒着那个狰狞咬痕的存在。
下身某个隐秘的部位,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深入骨髓的剧痛,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那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痉挛。
手臂、腰侧、大腿……凡是能被触碰到的皮肤,都传来火辣辣的钝痛和淤青的闷痛。
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而最沉重的,是心口那块仿佛被巨石压住的窒息感和灭顶的羞耻感。
昨晚……那场如同噩梦般的暴行……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记忆深处!顾沉舟燃烧着恨意的眼眸,粗暴的撕扯,惩罚性的啃咬,贯穿灵魂的剧痛,还有……那声不受控制喊出的名字……
“顾舟……”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再次劈开白翊混乱的意识!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过头,动作牵扯得全身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额角。
然后,他看到了他。
顾沉舟。
他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高大的身影陷在柔软的皮质中,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他没有穿睡袍,而是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在看,但目光却凝滞在纸张的某个点上,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白翊无法解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残留的冰冷,有深沉的疲惫,有不易察觉的烦躁,还有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他显然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他平添几分颓废的戾气,却无损那份深入骨髓的冷峻气场。壁灯的光线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白翊的身体瞬间僵硬!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想要逃离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但身体的剧痛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他只能死死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细微的抽气声和床单的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沉舟的目光,终于从那页毫无意义的文件上移开,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了白翊惨白惊恐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
白翊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注视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他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试图隔绝那令人窒息的目光。然而,即使闭着眼,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冰冷视线如同实质般烙在他的皮肤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连顾沉舟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乱?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顾先生。”周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恭敬而平稳,“李医生到了。”
顾沉舟的视线终于从白翊脸上移开,仿佛卸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他站起身,将手中的文件随意丢在沙发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平稳:“进来。”
门被推开。周谨带着一位提着医疗箱、穿着得体、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李医生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看到床上苍白颤抖、明显状态极差的白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职业性的凝重,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对顾沉舟微微颔首:“顾先生。”
“给他检查。”顾沉舟言简意赅,甚至没有看白翊一眼,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望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背影挺拔而冷硬,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白翊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周谨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李医生、床上脆弱不堪的白翊,以及窗前那个散发着无形压力的背影。
李医生走到床边,放下医疗箱。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声音也刻意放得温和:“白先生,我是李医生,现在需要为您检查一下身体,请尽量放松。”
放松?白翊心中一片苦涩。在顾沉舟的注视下(即使只是背影),在昨晚那场暴行之后,他怎么可能放松?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闭着眼,身体因为李医生的靠近而绷得更紧,颤抖得更加厉害。
李医生显然也感受到了白翊极度的紧张和抗拒。他看了一眼窗前顾沉舟冰冷的背影,心中了然。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别怕,只是检查,我会尽量快些。”
检查的过程对白翊而言,无异于另一场酷刑。当冰凉的听诊器贴上他布满淤青的胸膛时,他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当医生需要查看他颈侧那个狰狞的咬痕和身上其他伤痕时,巨大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呜咽。而下身那撕裂般的剧痛在被检查时,更是让他痛得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