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满面的阚秋月一段如凄如泣的《抱母经》,深深地打动了在场的观众,大伙纷纷落泪。阚秋月趁机抱起阳阳向观众深施一礼:“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小女子外出探亲,不慎钱物被盗,只好卖唱乞讨,今日路过宝地,请大叔、大婶、兄弟姐妹看在俺孤儿寡母可怜份上,能否赏给一文零钱,半碗残羹剩饭,俺这里有礼了。”
话刚落音,几个人纷纷掏出些零钱扔给她。几个老太太和小媳妇跑到家中端来些吃剩的饭菜和馍馍。阚秋月不胜感激,连连道谢,她连吃加喝,将这些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心想吃饱喝足奶自然会有的。可是她想错了,过了好一阵当她给阳阳喂奶时,发现奶仍然一滴没有。她不死心用手使劲挤□□依然如故。这才意识到可能是昨晚的惊吓造成的断奶。这时阳阳也许是饿得,不停地哭叫着。她想喂他点饭汤,可饭汤早被自己吃光了。
一位老太太看到问她:“孩子是不是病了?”
阚秋月摇摇头为难道:“是断奶饿的,我原以为吃饱饭奶就会下来。可还是没有,这咋办呢?”
“要是断奶可麻烦了,这样就得喂了。”
阚秋月着急地望着老太太:“大娘,我没有带过孩子,这孩子咋喂呢?”
老太太把阳阳接了过来:“得喂些面糊和稀粥……”
“大娘,我求求你,这里有刚才大家给的钱,你全拿去给孩子熬点粥,不知……”
“她大姐,那些钱你还是留着以后用吧。俺这就去给孩子熬点粥去,俺家没好面,只有点地瓜面了。你看这孩子长得多水灵,咋能受这种罪呢?”老太太说着把孩子递给她。
阚秋月望着怀中哇哇直叫的儿子,两眼挂满了泪花。
不大会老太太端着一碗熬好的红薯面粥走了过来,并教阚秋月用指头如何喂孩子,阚秋月在她示范下很快学会,她用指头粘着面糊伸进阳阳的嘴里,没想到他还真的吃了起来, 小嘴一裹一裏地吃得挺香,也许是饿急了。
从这天起奶水就没有再来,阚秋月只好要些面粥和稀饭来喂孩子。开始有点服不住,拉了两天肚子,后来渐渐适应也就慢慢的好了起来。
她从那天晚上出事以后,每天夜里再也不敢在小村过夜了,专找大的集镇在旅社里住宿。就这样抱着儿子天天沿途卖唱乞讨,继续向西赶去,五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处。白天还好过,尤其到了晚上总是提心吊胆,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万一遇到歹徒怎么办?况且自己的胳膊还断了一个。她这才意识到当初的想法太简单了,是否能找到一个藏身之处还是个未知数,她现在既着急又后悔。
这天来到一个名叫栾川的小县城,此城虽说规模不大,街上的建筑阚旧矮小,但四周群山环抱,风景宜人,尤其是一条由山中里流出的小溪缓缓穿城而过,水质清澈见底,岸边绿柳城荫,无疑给小城增添了几分生机和秀气。
阚秋月看看天色已到正午,马上就该吃中午饭了,急忙选择了街边一块空地,脱了外套把阳阳放下,拿起两根木条唱了起来。由于长时间的奔波,风吹日晒,他那细皮嫩肉的脸蛋已变得粗糙不堪,但她那浑厚沙哑的嗓音依然吸引了不少的观众,她继续接着那段《抱母经》唱道;
坐月间好美味不能下咽,
三九天夜煮米娘不说寒。
儿啼哭娘心酸何曾安眠,
一把屎一把尿为娘不烦。
出天花和豆疹双亲肠断,
恨不能替我儿度过难关。
为父的请医生双腿跑软,
老娘亲神灵前祷告苍天。
左边尿右边睡胳膊当枕,
两边尿不能眠卧娘胸前。
大伙无不被这段情深意切而又凄凉的唱词所打动,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同时,并没有忘记拍手喝彩,好心人扔些零钱,阚秋月抱着阳阳点头答谢。
演唱结束,大伙纷纷散去。但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的男子,迟迟不肯离开,他那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一直在端祥着阚秋月。此人叫赵玉章,是县人委文化科科长,路经此处,听到阚秋月的演唱,立马被她浑厚沙哑的嗓音和精湛的演唱枝巧深深吸引住,正巧县里成立曲艺团缺少演员,如果能将她留下,岂不是一位好演员吗?他仔细地打量她一番后,用一口浓厚的皖北口音问道:“你家是那里的?”
阚秋月好奇地望着他,听他的口音和天啸差不多,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赶忙回答:“先生,俺家是中弁的,被大水冲没了,现在没有固定的地方,就靠卖唱为生。”
“你丈夫吗?”
她稍加思考后说谎道:“他得肺痨死了。”
赵玉章听后,感到很不好意思,急忙道歉:“对不起……”稍一停顿接着又说,“你胳膊受伤啦?”
“不小心摔的。”
“可你这样每天卖唱还带个孩子,胳膊又不好也不是个长法。现在是新社会了,你应该找一个固定的职业。我听你演唱技巧不错,声音也很好,如果同意的话,我们曲艺团正缺人手。”
可阚秋月从未没听说过曲艺团,也不知道曲艺团是干什么的?她看着这位中年男子问:“啥叫曲艺团?”
赵玉章笑了笑向她解释:“曲艺团就是说书人自己的组织。其中有唱坠子的,唱大平调的,说大鼓的,说相声的等等。把这些人组织一块,实行统一领导,有组织的去演出。再也不像旧社会那样去沿街卖唱了。”
这么一说阚秋月似乎明白了,内心不由地激动起来,但又担心曲艺团是否收她这样的,于是便问:“这位大哥,曲艺团能要俺吗?”
“只要你同意,我来安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差点没把真名说出来,犹豫片刻她说:“阚……翠英。”
赵玉章以为她有什么顾虑,于是自我介绍说:“噢,你不要紧张,我叫赵玉章,县人委文化科的,我以前也是说书的。”
阚秋月没想到他是同行,感到非常惊奇:“你也是说书的?”
“对,我是说大鼓的,后来参了军,解放栾川时负了伤,就留了下来搞文化工作。这样吧,你明天中午去人委文化科找我。”他说着向前指了指:“从这里直向前走,第三个大门就是人委,到那里一问文化科就行了。”
“谢谢赵大哥,俺别的不求,只要能给俺孤儿寡母一碗饭吃,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阚秋月兴奋地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些天一直想找个安身之处,没想到今天终于找到了,心情能不激动吗。
“那好吧!我明天在文化科等你,还没吃饭吧?”他说着掏出一张50元49年版的人民币递给阚秋月:“拿去给孩子买点吃的?”
阚秋月推辞着:“不,不,赵大哥,俺那能要你的钱。”
可他依然将钱塞进阚秋月的手中:“别客气,咱们都是同行,我以前也沿街卖过唱,好了,我还要去开会,明天见。”他说罢摆了摆手离开,走了几步回过头又嘱咐道:“别忘了,明天中午我等你。”
阚秋月感激地两眼含泪冲他点点头,嘴里不住地说:“谢谢赵大哥,谢谢赵大哥。我明天一定去。”直到赵玉章拐了弯,她才把目光收回, 眉开眼笑地对怀中的儿子说:“阳阳,咱们明天就有地方住了,有饭吃了,再也不用沿街卖唱了。” 可是她马上又担心起来,毕竟自己不是一个清白人,政府会如何对待她呢?万一被查出怎么办呢?但是又一想自己带着一个孩子,况且有孕在身,每天流浪着卖唱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有个落脚的地方。尽管她内心矛盾重重,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先去文化科看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