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在腦海裡來來回回,像指甲刮玻璃般尖銳,讓他想逃。那句話沒有面孔,卻像詛咒,從骨縫滲進血裡。他捂住耳朵,不是怕聲音,是怕自己真的開始相信了——
「……我真的不該在這裡……我根本不是……」
他的聲音細如蚊叫,在風裡蒸發,只剩嘴唇在動。
然後,他停下來了。
不是因為釋懷,而是因為某種奇異的寧靜忽然降臨——像從遙遠銀河落下的一縷光輝。沒有聲音、也沒有形體,只是靜靜地、輕輕地,把自己擱在它肩上。
那不是溫暖,而是比溫暖更深的東西。
像是誰在很久以前就決定:若這個孩子有一天會痛到無法呼吸,那我就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直到他能再抬頭看天。
那不是對他說「你值得」,而是說——「即使你不值得,我也不會離開。」
泰瑞猛然吸了口氣,鼻尖一酸,那些他以為已經藏好的淚,就這麼滲出來。他不敢哭出聲,只是將臉埋進臂彎,好像這樣就能不讓人發現。
「……原來……真的有人……在的啊……」
他的聲音小得像聽不見。
他不知道那是誰的魔法、誰的祈願、還是誰用靈魂繫住的守候。只知道——那份保護不是為了血統、不是為了榮耀,而是為了像他這樣的孩子——那種不敢生病、不敢出錯、不敢犯傻的孩子。
不是因為他做得好,而是因為他太努力了,努力到連討厭自己都必須得小心翼翼。
那不是榮寵、不是認可,而是一種靜靜的恩典。
是某人用盡一生都想說出口的話,終於以一縷風的形式落在他身上:
「你不用那麼乖巧,也不該那麼孤單。」
他把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窗上,任眼淚一點點浸濕衣袖。他不是在哭,他只是在放過自己。
就在那夜風與心跳交錯的深夜,一縷幾不可見的銀色微光從塔頂悄然落下,如同從遙遠星河送來的回信,與地底某道久遠的守護咒語輕輕交疊——
無聲鎮命,願孤獨者不再懷疑自己為何出生於此世。
【霍格華茲?雷文克勞塔樓?特洛伊視角】
特洛伊·弗利從夢中醒來時,天還沒亮。
他睜開眼,望著窗外沉沉夜色,並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驚醒的。但胸口那一瞬間強烈的悸動,讓他知道——那不是噩夢。
一種說不上來的魔力,正悄悄在整座霍格華茲流動着,並非危險,而是……某種像是「祈願」般的氣息。
他披上長袍,赤腳走到窗邊,推開窄窗。冰冷的空氣灌入鼻息,他卻沒有後退,只是靜靜望向遠方——那座鐘樓之頂,似乎還殘留著某種銀色微光,正逐漸被夜色吞沒。
那種氣息……熟悉得讓他心口一緊。
他忽然想起那年自己第一次進入弗利家祖宅書庫時,祖父站在無數古卷之前,伸手在他額前輕輕點了一下,說:「這份力量,一日你會懂。」
如今,那種氣息就像多年後的迴響,沿著血脈自遠方傳來,未經言語,卻深深銘刻在心頭。
他忽然懂了。
「是您來過了,對吧?」
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連夜風都未能帶走。
他從未在他人面前提起這位祖父。那位傳說中的醫療奇才、聖芒戈背後的無聲之柱、弗利家族真正的守門人——對他而言既是仰望的存在,也是無法接近的高牆。
但今晚,那堵高牆似乎穿越了時空,在他熟睡時,為他與所有人撐起了一層溫柔的守護。
他伸出手,指尖輕觸窗框,像在回應某種靜默的呼喚。
他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所繼承的血,不僅是責任與枷鎖,還有——
守護的重量。
也許某日,當這份守護需要傳承,他也會不發一語地站上塔頂,在無人察覺之時,為某個在深夜痛哭的孩子,布下一層無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