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祖训,每月需行义诊济世。自她当了仵作,那些体面人家都避之不及,反倒是一些贫苦百姓不介意这些,常来寻她看诊。
沈由溪倒也乐得清静,专为这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诊治。
“江铃县名医云集,你何不去请那些‘干净’的郎中?”沈由溪凉凉道,故意将“干净”二字咬得极重。
那女子闻言竟要扑上来拽她衣袖,苏淮楼身形一闪,剑鞘横挡在前。“退后。”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眸中寒光让那女子生生止住了动作。
周围渐渐聚起看热闹的人群。那女子见状,索性瘫坐在地撒起泼来:“好个没良心的仵作!我娘病重,给你个扬名的机会都不要!不过是个整日摸尸的贱役,装什么清高!”
沈由溪气极反笑。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厉害,若真去诊治,怕是要被讹上一笔“治死人了”的罪名。
“这位小姐,”她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仵作月俸不过三钱银子,实在经不起您这般折腾。”
说着牵起苏淮楼的手,在众人议论声中翩然离去。苏淮楼握紧她微凉的手指,回头冷冷扫了一眼,那女子顿时噤若寒蝉。
暮色渐浓,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沈由溪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忽然觉得江铃县的青石板路太过狭窄。
她知道世人多忌讳仵作这个行当,觉得整日与死人打交道晦气。可每当她为那些枉死者查明真相时,那种替亡魂讨回公道的快意,比任何赞誉都更让她心动。
“苏苏。”她忽然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验尸工具的皮套,“我想去外面看看。”
晚风拂起她鬓边碎发,露出那双闪着野心的眼睛,“你说...爹爹会应允么?”
苏淮楼闻言一怔。这个称呼只沈由溪会叫,他望进少女跃动着火光的眸子,仿佛看见一只渴望飞向更广阔天地的小鹰。
“不会。”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抬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干爹舍不得。”指尖在触及她脸颊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又迅速收回袖中。
沈由溪撇撇嘴,忽然捂住肚子:”罢了罢了,先回家吃饭!”
她拽着苏淮楼的袖子往前跑,绣鞋踏过青石板上斑驳的灯影,“再晚些回去,爹爹又要念叨了!”
苏淮楼任由她拉着,冷峻的眉眼在灯火中渐渐柔和。他望着少女随风飞扬的发带,暗自将那句“我也舍不得”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
一进沈府大门,玉儿就提着灯笼迎了上来:“小姐少爷可算回来了!”
她眼尖地瞧见沈由溪摸着肚子的动作,抿嘴笑道:“灶上温着杏仁酪,奴婢这就去取来。”
“玉儿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沈由溪欢快地扑过去抱住玉儿的胳膊,像只撒娇的猫儿似的晃来晃去,发间的珠钗叮当作响。
苏淮楼默不作声地挪近半步,手指悄悄拽了拽沈由溪的袖角。
见她故意装作没察觉,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被冷落的胳膊,那双总是凛若寒霜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活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大狗。
“哼。”沈由溪扬起下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翘。正待再逗他几句,忽见管家提着六角宫灯从游廊转出:“老爷请小姐少爷去书房说话。”
玉儿见状忙道:“那杏仁酪......”
“送去书房吧。”沈由溪松开玉儿,往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