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假期一晃而过,迎接他们的又是兵荒马乱、生死时速的补作业时刻。
陆行舟这一个星期被陆沿逼着,每天至少有五个小时关在房间里被迫学习,想写的内容写完了,想看的书也看完了,实在是写无可写、看无可看、玩无可玩,不得已还是拿出作业忍着恶心完成,不过正确率就不好说了。
这样一来的好处就是别人都在欲哭无泪赶作业的时候,他可以很悠闲地偷玩手机,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嘲笑那些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求“借鉴”的苦逼选手。
周济简直快被他逼疯了:“我求求您老人家能不能少说两句?”他四处张望想找个人把这尊大佛请走,背着书包刚进教室的郁河就这样闯进他的视线,“郁河郁河,你总算来了,快把这个人领走。”
陆行舟啧了一下:“怎么措辞的呢?”
“领走”,好像在说宠物或者小孩。
不慌不忙地放下书包,郁河走过来:“怎么了这是。”
还不等周济说话,陆行舟就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反派的笑,发出了灵魂拷问:“作业写完了吗?”
他本来没指望真的能“攻击”到郁河,毕竟他一向是不会拖延作业的,但是那张表情一贯冷淡的脸上出现了一秒的空白,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会吧,真没写完?”
郁河点点头:“光顾着打游戏忘记了,还好你提醒我。”
周济说:“原来你也会沉迷游戏啊?”
郁河:“……”
“人家这叫劳逸结合。”陆行舟说,“哪科没写?我借你。”
郁河拿出一笔未动的卷子:“数学。”
这刚好是陆行舟最糊弄的一项。他在一瞬间犹豫了,不好意思把自己毫无水平的成果给郁河看:“那什么……我好像也没写。”
“他写了,郁河。”周济把他的卷子抽出来,一边说还一边展示,“看吧,满满当当。”
郁河伸手接过来:“那谢谢了。”
陆行舟一脸心虚:“我乱写的,肯定错很多,要不我帮你去借别人的?”
“没事,我不照抄。”
陆行舟没辙,只能跟着郁河走了,坐在后面看他低头写字的背影,后颈有一块突出来的脊骨,蝴蝶骨的轮廓在宽大的校服里若隐若现。
这个姿势让陆行舟又想到了铃兰。洁白的,瘦削的,柔韧的。
线条很漂亮。
打铃了,唐韵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等着底下的窃窃私语消失,郁河连忙将两张卷子胡乱塞进桌肚。
“所有人,一会下课了把桌子全部拉开,班长去领一下座位号布置考场,明天考试了。”唐韵说着,讲台下不出意外又是一片哀嚎。她无奈地摇摇头,拖过一张空凳子坐下:“哭也没用啊,这节课上自习,都自己查漏补缺,不会的拿上来问,不要在底下交头接耳。”
郁河趁机快速补作业,看见唐韵走下来巡视,他飞速写完最后几笔,再次将两张卷子胡乱塞进桌肚,没有仔细看哪张是他的,哪张是陆行舟的。
课代表来收作业了,郁河把卷子掏出来准备交。陆行舟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他向后靠过去,侧头示意陆行舟说话。
“我没写名字,帮我写一下吧,顺便和你的一起交了。”
郁河点点头,正好自己的也没写,于是没太仔细看就草草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交给了课代表,还特意叮嘱她分开了放,怕作业雷同被发现。
于是在晚自习结束后,他收获了一份名字与字迹要完全不符的数学卷子。
郁河看着卷子正面鲜红的38分、姓名栏那里字迹工整的“郁河”,以及卷子背面写大题那截然相反的潦草字迹,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当时匆忙写名字时,把两份卷子写反了。
陆行舟去了办公室还没回来,郁河没有等他,将两个人桌面上的卷子换回来,和韩柯一起回寝室了。
等陆行舟回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不怎么拿得出手的分数,下一刻就看见了这个匆忙中犯下的小小错误,羽毛一样轻挠他的心。他伸出手指轻轻描摹那个默念千百次的名字,然后打开课本小心翼翼地将卷子夹进去。
像一份珍贵的铃兰书签。
附中的考试座位一向是以上一次的成绩来排序的。郁河上次是年级第一,这次就在第一考场的一号座位。
说实话,这个位置给了他不少压力。从前郁河的成绩也非常不错,但都是在年级第十名的位置上下徘徊,从来没有拿过前三,他想要守住这个意外得到的名次。
当天晚上他一直坐在台灯下复习,陆行舟也不睡,倚在床上玩手机,默默地守着。
凌晨一点,其中一个室友放在床头的小闹钟轻轻响了一声。陆行舟熄掉手机屏幕,从床栏边探出半个身子,叫还在看书的郁河:“还不睡吗?”
郁河一惊,立刻伸手关掉台灯,略带歉意地小声道:“对不起,吵到你们了吗?”
寝室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月光从不太遮光的窗帘那里洒进来,晃动着,像清澈的池塘水。
“没有,”陆行舟说,“他们都睡着了。”
月光好安静。
郁河说:“你不困吗?”
窗外有一阵风吹过,树上枝叶摩擦,发出的声音像海浪吟唱的抒情曲。
陆行舟答非所问:“你很紧张明天的考试。”
这是一个陈述句。
郁河愣了一下,惊讶于他直接猜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床板晃动着,陆行舟从上铺下来,瞳仁在黑暗中清亮得像今夜的月光。
他冲郁河伸出一只手,露出牙笑着:“走,我们追月亮去。”
等郁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跟着陆行舟一起撬开了锁住寝室大门的锁,小心地避开监控,来到小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