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小时钟的时针刚刚指向数字“8”,郁河就自动睁开了眼睛。并非是他想醒这么早,而是因为生物钟在作崇。
皱着眉伸了个懒腰,郁河翻了身打算再睡一会,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心慌的感觉像有什么急切的事情没完成一样。
十分钟后他终于一脸不耐烦地拥着被子坐起来,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发,愣神片刻,慢吞吞地下床去洗漱。
今天天气没有很好,一大块一大块的云团结在一起,厚厚的,铺满整个天空,铅灰色在云块之间由深到浅过渡,有些刺眼,像开得过亮的白炽灯。
郁河半眯着眼往楼下着,这时候的居民区烟火气和人情味很重。早起晨练的老头光着膀子前后甩着手遛弯,骑着三轮扭扭车的小女孩欢笑着呼唤跟在她身后的奶奶,穿着睡衣的年轻人小跑着过去扔垃圾又打着哈欠回来,还有坐在长椅上翘个二郎腿刷手机的男孩子……等等,陆行舟?
郁河怀疑自己看错了,从楼上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和挺拔的鼻梁,但那发顶又确实熟悉非常,郁河曾无数次在陆行舟课间趴在桌上睡觉时看过。
他在当作睡衣的短袖外披了件薄外套,拎着一垃圾袋下楼,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陆行舟的脸,专注地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他。
郁河把垃圾扔了,向陆行舟走过去。对方似乎彻底沉溺于手机里的内容,连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郁河轻轻啧了一声,有些不满这个人如此不在意身边的人。
陆行舟余光里看见一双踩着拖鞋的脚停留在自己身边,往上是两条白皙修长的腿,穿着黑色运动短裤。他怔了几秒,终于完全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他暗恋对象那张熟悉的,冷淡的脸。
他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撞到郁河的下巴。郁河看见那双眼睛亮亮的,眼睛的主人笑得灿烂无比:“你醒啦!”
“你怎么来了?”郁河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韩柯不是约出去玩嘛,我早上醒了睡不着就过来了。”陆行舟说,“本来想着等到十点半再给你打电话的,没想你这么早就起了。”
郁河终于明白自己从醒来就萦绕在心头的着急感是从何而来了,原来有人在楼下一直等着他。
这种感觉好奇怪,心口热热的,郁河形容不出来,只能习惯性挠了挠喉结,开口依旧是冷冷的腔调:“你太早了,他约的是十一点。”
和陆行舟对视片刻,他终于像妥协了似的,迈步离开的同时扔下轻飘飘一句话:“上楼。”
陆行舟急忙跟上。
郁河家收拾得干净而整洁,但仍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房子已经很有年头了。采光不太好,就算是白天也依然需要开灯;客厅的玻璃像是上个世纪的产品,是绿色的,又厚又重;沙发和茶几都是老式木质的,边角已经被磕秃噜皮了,露出象牙色的内里。
“吃早餐了吗?”
陆行舟猛地回神,发现郁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了,只穿着白短袖,宽松的版型把他身型衬得清瘦又单薄,全然没有了运动会时的蓬勃生机。
郁河垂眼看了看破皮的沙发腿,大概猜到陆行舟刚才在看什么:“这房子是租的,年头已经很久了,难免旧点。”
“啊……对不起啊,我不该乱看的。”陆行舟尴尬道。
“没关系,摆在那儿谁都能看到,不怪你。”郁河说着,又问了一遍,“吃早餐了吗?”
他手里拿着食材站在厨房门口,陆行舟连忙过去:“没吃。我帮你吧,我们一起。”
两个人距离很近地挤在小小的厨房里,陆行舟不太会做饭,负责给郁河打下手。白雁起来看见陆行舟时又惊又喜,她没有叫他们,而是悄悄拍下了两个男孩子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
郁河终于愿意让别人踏足他的领地了。这个自小就又冷又孤僻的孩子,也有了第二个容纳他人的缝。
白雁十分欣慰。
两个人十点半从郁河家出发,十一点准时和韩柯一行人在游乐园门口会合。
十一黄金周,游乐园显然是亲子出游的首选之一,无疑人满为患,隔得老远都能看见售票处排队的人群。所幸韩柯来得早,提前买了票,一行人得以顺利入园。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大的旋转木马,双层的,放着欢快的儿歌,左手边则是飞椅,转起来时坐在上面的人像要被甩出去了似的。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飞出不同声音的欢笑,开心的,刺激的,满足的,充斥于耳畔。
郁河之前从来没来过游乐园,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虽然还是冷着脸,眼神却是亮的。
韩柯作为活动的发起者走在最前面,用门票啪啪打着掌心:“想玩什么说啊!玩什么玩什么!”
“真男人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必须来一套啊!”周济嚷着,被沈均延一巴掌甩过去:“滚,要吐你自己吐,我们可不跟着。”
“郁河想玩什么?”韩柯没理那两个,转过头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