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将最后一滴水凝成冰棱,青铜灯树上垂落的烛泪爬满《秋决名录》,在朱砂批注的“斩”字旁结成猩红的蛛网。
谢淮止抬手揉散眉间郁气,注意到墨则神情纠结,“发生何事?方理对凌无忌用刑了?”
“不是。”墨则心一横,从袖子掏出两封花里胡哨的信,果断跪下,“这是前两天长庆公主的信。”
“徐管家每天送过来,属下看大人太忙,只休息两个时辰,就……”墨则解释,“今日下午,长庆公主亲自来了大理寺。”
谢淮止神色微动,肃声,“下不为例。”
疑惑,“长庆公主来了吗?”并没有看到。
“酉时三刻,长庆公主来大理寺,让人带路找大人,但奇怪的是,在堂门口待了会就离开了。”墨则心中不安,“长庆公主是否生气了?”
墨则见过长庆公主好几次,只觉得是个漂亮娇纵任性的姑娘。
“你先下去。往后不可擅作主张。”谢淮止沉声。
墨则把信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迅速离开。
谢淮止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颤动,将冷了的茶一饮而尽,拆开花里胡哨的信封。
天真又理所当然的字一看就是长庆公主的,居然引用成语和名言。他都能想象到少女趴在桌上纠结的神态。
——怎么不理我?难道我写的字你都看不懂?
谢淮止心脏像是猛地被戳一下,说不清那种感觉,总之心里特别不自在。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他低声道:“你赢了。”
鬼使神差地提笔蘸墨,回了一封信。
——
那天去送老师,长亭外,古道边。
左砚亲自倒酒,两人说完正事。左砚问起长庆公主的病情,他说已经没事了。左砚眼神久久凝视京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啊你,这么怯懦?”
谢淮止愣住。
左砚没有多说。
左夫人推起轮椅,微风习习,“喜欢就去争取。”
谢淮止沉默。
——
马车里,左夫人给左砚盖上毯子,掀开帘子望京城。
百感交集,“终于离开了。”左砚握紧她的手,她的哭声埋在风里。
另一个马车里,两个孩子在老夫人怀里睡着了。
——
王府的人发现,长庆公主最近闷闷不乐。
乌力吉陪姜岁练剑,她练了一个时辰不喊停。浑身是汗,靠在椅子上。
“主怎么了?”三七抓了两只蝴蝶,放在姜岁面前逗她开心。“多好看。”
看完谢淮止写的信她也提不起劲,“好看。但是被你抓得快死了。”
行吧。三七松手,给它们自由。
“三七,你说,”姜岁低垂视线,“男子一般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问题超纲,不敢乱回答。
三七看向站着的乌力吉,“问乌力吉呗。”
姜岁轻哼,果然,乌力吉想都不用想,“像、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