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在铜盆里打着旋，慕医师的眉头紧锁，尚夏等侍女早就迅速给长庆公主洗热水澡，换了身衣服。

卯时三刻，明王府西厢的冰裂纹瓷枕已浸透冷汗。侍女捧着金唾壶的手指在抖，昨夜子时开始，长庆公主咳出的血沫里浮着银屑——那是尚药局特制的紫雪丹，本该消解高热，此刻却在锦衾上凝成点点寒星。

“换苇管！换苇管！”

玉嬷嬷的呵斥混着药罐碎裂声。廊下当值的粗使婢女正把黄连水洒向青砖，看守咕嘟作响的药炉。紫檀屏风后，慕医师的手扫过脉枕：“高烧不退，又犯食忌。当下关键是殿下喝不下药！”

“蛊，我这……”三七着急却被慕医师打住，“你的蛊虫没有治食忌和高烧的，别添乱了。”

三七是真的慌。

年迈的慕医师亲自为公主施鬼门十三针。

子夜更漏骤停时，长庆公主的手攥紧被子。

若青第一时间注意到，慕医师放下心，让稚鱼灌药，长庆公主终于能喝下药，身体温度降下来。

——

明王府灯火通明。

大厅里，钱叔等人着急等待，谢淮止没有离开，在这里守着。唯一冷静的是聂先生。聂先生连扇子都不摇了，手抓住扇子。

“我要进宫！”宛嬷嬷待不住，清楚来龙去脉，气愤，“燕贵妃怎么敢！要不是小主子自幼丧母，她！她的女儿金贵？小主子可是明王唯一的女儿！”

“你进宫找谁？太后？”聂先生冷静。宛知许幼时在太后边上伺候，作为得力宫女，后来让她来明王府帮明王妃管理后宅。“别添乱了。”

宛知许气极，“多少次了？再……”不就是因为明王妃早早离世，小主子多多少少渴望母爱，轮得到燕贵妃吗？

“知许，等殿下醒了再说。”钱叔开口劝，事情不能再搅混了。

乌力吉在发呆。

中间五公主派人来了一趟明王府，知道情况迅速回宫。

王府仍在忙忙碌碌。

谢淮止一直沉默，身体微僵，捏紧桌角，透露心中不平静。

年迈的慕医师一走出，宛嬷嬷着急问情况。

“殿下怎么样？”

慕医师没好气地瞪他们，乌力吉扛得他腰疼，“情况稳定。”接着说：“四天马不停蹄赶回京，忧思过重，情绪波动大，犯食忌，淋雨发热！得亏年轻！”劈头盖脸一顿骂。

宛嬷嬷一脸羞愧，其他人也自觉没有照顾好主子。

谢淮止屏息静听，身体微松。

慕医师背起药箱，“我先回去，稚鱼在里面。”老骨头，折腾不动了。

钱叔体贴入微，让人护送他回。

聂先生把目光放在谢淮止身上，暗自打量，谢淮止敏锐察觉看过去，聂先生礼貌一笑，打开扇子掩住嘴上淡淡的笑意。

宛嬷嬷着急去看小主子。

钱叔没注意聂先生。

聂先生心中啧啧赞叹，打小喊要状元当老师的小主子真的找个状元。天真的老钱以为是和裴颂一样的朋友。见鬼的朋友。

不过，小主子一看就没开窍，居然是清正严肃的官员先动心。

太有意思。

聂先生开口，“天色已晚，殿下的情况好转。我带谢大人去厢房休息。”钱叔说好。

谢淮止想婉拒，回府。

“半夜从王府离开，显得明王府没有待客之道。”聂先生似笑非笑，“殿下明日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