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使识趣把后面的大理寺中人带去另一个方向。
姜岁脑子晕沉沉,但认出是谢淮止。下意识恶人先告状,“你骂我?”
谢淮止垂着眸,没什么表情,“风寒要人命!长庆公主是觉得好玩吗?”他握着伞柄的指节泛出青白。
把伞往她身上靠。
身边的明丽少女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满腹委屈。
泪水混着雨水——
谢淮止僵住,“抱歉。”
她抬眼的刹那,恰有惊雷劈开云层。谢淮止的伞檐缀着的铜铃骤响,震落他眉梢积雨,那滴水珠便顺着绯色官袍领口滑入颈间。
姜岁在雨声里松开五指,突然抱住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闷声哭。
“他们都死了!我想父王。”她晕沉沉,一直喊母妃,“我想回漠北。我想阿翁,想哈里和朵雅。”
谢淮止没有第一时间松开她。突然发现,这个金尊玉贵的长庆公主在大雍非常孤单。明王府没有亲人,与皇宫格格不入。一直被动卷进,尽量让大家开心。
他的声音从雨声传来,“那就回。”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谢古板。我饿了。”声音温软。
春雨连绵,下一阵停阵,雨势变小。
蒸腾的水雾里浮动着此起彼伏的吆喝。扛着竹蒸笼的胡商在茶寮檐下窜动,新出笼的槐叶冷淘腾起白茫茫的热气,转眼就被斜雨浇成青灰色。
谢淮止松开她,说稍等,让她拿着伞,大步匆匆去买。
姜岁撑着伞,清醒了一点,环顾四周。
“让道!让道!”
她避开,站在一边,背靠着酒肆。
推着独轮盐车的力夫撞开雨帘,车辙碾过之处,铜钱大的蜗牛壳在石缝间接连爆裂。
酒肆二楼支起的竹帘后,琵琶女把《破阵乐》弹得金戈铁马,却压不住巷口老妪教孙儿辨认野菜的絮语。
她擦干净眼泪,原来这么多人都在辛苦生活。
谢淮止没看到人,一瞬间心慌,隔着薄薄雨幕看清靠着墙的明丽少女,匆匆跑向她。
把油纸包着的三个包子给她,“去马车上吃,我送你回王府。”
“不要。”姜岁咬住包子,不听他的话。“我不想回去。”晕沉的少女仿佛回到过去,一生气就往外躲,非要明王来找她才肯回。
谢淮止蹙眉,不逼她,准备去找个客栈。先让她换下湿衣服,请个大夫,等她心情好再回去。
“先去客栈。”他道。
姜岁罕见错愕,手顿了顿,点头。
“你……”谢淮止看到她脸色潮红,边上起了红点,厉声,“得了风疹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要命的东西。
姜岁左手覆上脸,脑子慢半拍。
谢淮止懒得理这个粗心的长庆公主,不等她拒绝,强势握住她的手,替她撑伞走向马车。
让她进去。
脚步一顿,他掀开车帘。“最快速度,去明王府。”
车夫严肃,快速驾马。
马车内。
姜岁已经感觉到难受,脸和手发痒,额头滚烫,痛苦地咬住唇。
“生病为何不找大夫?”谢淮止拿帕沾雨水,展开覆上她的脸,冰凉凉镇住痒。
“不是生病。”马车颠簸,她难受,头脑昏沉,“我不能喝蜂蜜。”
谢淮止皱眉,耐心覆住她的脸。“有人逼你?”
可能是太难受了,她迷迷糊糊地说:“柔嘉和瑶瑶最爱喝这个,娘娘又犯病了,把我认成她们。”解释又委屈。
谢淮止冷笑,“燕贵妃不清醒公主也不清醒?”她推开他,不要他管。怒上心头的谢淮止放缓语气,“公主今日若因此丧命,陛下和太后必然震怒,这是为燕贵妃着想吗?”
怕她哭,谢淮止缓了语气,“公主有很多亲朋好友,都会难过。”
“你呢?”她问,“你也会难过吗?”
谢淮止沉默。
许久,她都快晕过去了,听到轻轻的“会”字。
——
低调把长庆公主送到明王府,谢淮止向钱管事说明情况,一边焦急的尚夏飞快进马车把长庆公主抱进府里。
“公主一身都发烫。”尚夏焦急,若青一边跟着一边撑伞。
钱叔立刻叫人去请慕医师,“不,叫乌力吉直接把老慕扛过来!”先把谢淮止请进府里问清情况。
明王府兵荒马乱。
乌力吉匆匆把慕医师扛进去,慕医师大喘气,站稳后提药箱进去,落后的徒弟医女稚鱼慌张跑进房间,三七早早就进去了。
玉嬷嬷把着急慌神的宛嬷嬷推出去。
府里这么大动静,再懒的聂先生也过来看情况。大厅里,钱叔只留心腹和老人,严肃地问谢淮止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