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兵部就不想担责。
鎏金漏刻滴水声骤然清晰,兵部侍郎王文远慢条斯理抚平绯袍褶皱。
御史台张鹤龄开口,羊毫笔尖甩在桌上,墨迹撒了一片。“沈老粗话说得难听,但在理。明日御史台上奏。”那位的命令他不管了。
“谢淮止呢?”赵阁老终于开口。
沈定西冷哼,“在伽蓝寺。我小女儿陪长庆公主去那看到了。如今往回赶,算算时间,今晚快到了。”没良心的女儿只给她母亲写信。
“一群不要脸的想把年轻人推出去?还不如萧家小子有血性!连裴颂都比不上!越活越回去!”
角落阴影的青袍给事中,捧着书的手在抖。
王文远懒得理这粗人,骂上自己了。
“陛下什么态度?”赵阁老开口。
一直沉默不语的东陵侯说:“不会杀他。左砚行事激进,顶撞陛下多少回?先是屯田后是分田,世家恨不得他死。”
王文远冷哼。
谁不怕这条疯狗?自己也不想想,混了这么久,下狱没个朋友帮。
赵阁老扶额,安抚已经不耐烦的张鹤龄。那位要的东西还没拿到。“后天。”
“后天老夫一定让他出来。”
沈定西松了口气,其他人也安心了。
事情一了,先后离开。
雕花门枢的吱呀声散入暮色,最后一缕夕照从蟠龙柱滑向青砖缝。香炉里半截降真香突然折断,余烬在铜鹤嘴中明明灭灭,像盘未下完的残棋。
赵阁老独坐八仙椅,掌纹摩挲着案上那封被揉皱的急报。
杨廷和一直没走,忍不住问出疑惑,“阁老为何不顺势除掉左砚?”
那人就是祸害。平时也没少针对他们。
更何况,有人想他死。推过去就好。
“轰!”
东南角的更鼓震落梁间积尘,惊起香案下蜷缩的白猫。
畜牲碧瞳里映着老阁老撕开紫檀匣的动作,赵阁老喉咙里滚出声笑,震得案头龙泉窑笔洗嗡嗡作响。
“廷和,他不该死。沈老粗有句话说得对,有左砚,是大雍的福气。”得了人处且饶人。
赶出京城就够了。
那个人,只适合当个父母官。
杨廷和眼神复杂,难怪大人会提拔谢淮止。
戌时的梆子响了第二遍,铜鹤喉中香灰终于彻底熄灭。
另一边。
沈定西特意放慢脚步等张鹤龄,张鹤龄皱眉,甩袖,他身上汗味太大了。
偏偏这个没眼力见的又靠过来。
忍无可忍,“干什么?”
“高兴,今天来的人就我们是真的想要救左砚的。”沈定西憨厚大笑,拍了下张鹤龄肩膀,张鹤龄吃痛,“没看出来,阴阳怪气的你会替左砚说话。”
张鹤龄想抽死他,“没有。”
“这么小气干嘛?不就左大人事事比你强,半路干御史都比你好。”沈定西安慰,
张鹤龄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怎么没被打死?
哦,他有武功。
“你一个都指挥使我一个御史,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让赵阁老松口,那几个实权的放过左砚。
沈定西冷笑,小声和张鹤龄说了一句,张鹤龄吃惊,四处看了眼,没人才放心。
想不到沈老粗也会对赵阁老藏一手了。以前赵阁老指哪打哪。
“可惜,龙门关那一万多条人命。”沈定西捏紧拳头。
张鹤龄轻嘲,“刚才我们中只有你才真的关心死了的人。”羌戎蛮族又不会打进关内,他们根本不担心。
落日余晖,张鹤龄叹惋,“年轻真好。”
大雍有他们。
是大雍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