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自身记忆就像破碎的拼图,极不稳定,即便知晓自身潜藏力量,可若无法施展,一切皆是空谈。
够了。
江兰弦心中暗自思量,给了他答复:“我想想吧。”
灵颜并无不满,欣然点头,随即示意他看向窗边。
江兰弦看见了应琬,她亭亭玉立,身姿绰约,如疏梅立于窗边,一树梅花也压不住她的好颜色。这位颇具争议的先皇后,性情温婉却又善妒,加之婚前种种,在朝臣之中并不受待见,然而无人能否认她的容貌与才情。她少女时期便已名冠上京,可被应家除名,一朝跌落泥潭,无数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却依旧傲立枝头。即便三年后成为皇子妃,却因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反而更被排挤。
但她从不会因外界的言论而动摇,是非对错,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所以她的人生并未就此止步,从皇子妃到皇后,她登上了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高位,内心却并未因此而感到喜悦,因为她的丈夫从此不再只属于她一人。
后宫佳丽三千,纵然皇帝立下誓言,绝不沾染其他女子,而如今看来,他确实信守诺言,无论朝堂之上还是市井民间如何议论纷纷,他真的做到了只爱她一人。
可应琬还是日渐消瘦了,最终因宫廷中波谲云诡的阴谋诡计,与自己的儿子一同命丧黄泉。
这个结局,她可曾想过?
这样一位骄傲的女子,真的会因为这些事而选择如此惨烈的收场吗?
江兰弦道:“天下人都知道,是宁妃杀了太子,才引发了之后的惨剧。”
灵颜的表情有些神秘:“是苏元霁,杀了宁妃。”
苏元霁杀了宁妃,可宁妃分明是认罪后自缢而亡。
“哥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动,江兰弦一恍神,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他的手动了动,随后回过神来。
“嗯。”
应暄回到原位:“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吧。”
还不等江兰弦回应,他接着说:“那我再说一遍。”
他没有问江兰弦为何走神,目光含笑,专注地看着他:“先前问你要不要走,你还坚决拒绝我,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莫不是因为,想我了吧。”
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温柔,听得江兰弦一头雾水,抬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这人抽什么风。
应暄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故意为之,谁让江兰弦总是在和他说话时出神,非常打击人的自信。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江兰弦道,“自然无需停留。”
应暄挑眉:“你见到国师了?”
“嗯。”
此时距江兰弦被国师带入梦中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江兰弦想了很多事,最终还是决定——找应暄。
毕竟是应暄亲自说的,有什么事就找他。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另一个“江兰弦”出现在他面前,并成功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将真正的江兰弦安然无恙地送至应暄身旁。
他藏身的地方是一处僻静的宅院,不大不小,隐匿在一排排房屋之中,毫不起眼。无人知晓这里便是云泽卫暗中交换信息的地点。
应暄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说,你得到你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了吗?”
江兰弦颔首:“够了。”
应暄微微眯起眼睛,也不说话,只笑吟吟看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无赖模样。
“……”江兰弦道,“他,很强,我暂且看不透,不过,我认为灵颜不会干扰你们的事。”
应暄若有所思,关注点却不在此,奇奇怪怪道:“灵颜,你们才见了不过两面吧,他连名字都告诉你了。”
江兰弦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应暄见好就收:“你说国师不会干扰我们,也就是说他并非是陛下一边的?”
江兰弦只给了他几个字:“似邪非正,所谋深远。”
你要小心。
最后四个字在他口中辗转,最终还是未曾吐露,倘若灵颜真要对付应暄,以他的实力,应暄一个普通人又怎能与之抗衡,何必给他徒增烦恼。
一个普通人,却身负大气运。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应暄就像一座隐匿着无尽宝藏的宝山,引得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垂涎三尺。
我能做些什么?还是说——
不沾因果,不染凡尘。
江兰弦开始不确定了。
“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江兰弦问道。
应暄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其他的并不强求,闻言道:“上京确实是一个圈套,苏景潇借神灵台盛会之机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自投罗网。我原本以为国师与他狼狈为奸,达成共识,如今看来,他不过是借国师之名,国师并未插手。”
江兰弦确切道:“国师看不上苏景潇。”
应暄对他的话饶有兴趣:“此话怎讲?”
江兰弦冷静分析:“你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下属还能瞒天过海,带着一个人在城中穿梭,他所谓的'天罗地网'也没有那么厉害。他到上京数月,却连最基本的布防都无法掌控,看来你们说他资质平庸,所言非虚。国师性格高傲,即便是扶持傀儡,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人。”
正因为灵颜这种性格,他才会选择江兰弦,纵然本性中的警惕不会暴露太多,但偶尔露出的一两点,已经足够江兰弦猜出许多事情。
可能他也没预料到江兰弦的特殊,他缺失的记忆,神秘的过去,是灵颜绝不可能猜到的东西。
“这样啊,”应暄赞同,“确实如此,陛下当年看中的也是三、五两位皇子,只可惜终日打雁终究还是被雁啄了眼。”
这话也不知嘲讽还是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