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放心吧我没那么蠢,你们的事儿没我多嘴的份儿,是别的事儿。”孟沛然又掏烟。
杨之乔犹豫了下,走远到一边儿给邵安澜打电话。
“安澜?方便说话吗?”
“说。吃完饭了?”
“吃完了,刚我准备走,孟沛然突然拉住我说要说几句话,给他半个小时,看到了岳哥还说他可以跟着,让我跟你请示。他……他,他该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的事儿?他又说咱们的事儿他不多嘴,是别的事儿,什么事儿?他为什么要找我?”杨之乔有点儿慌。
“阿乔别怕,上次我们碰到,他就看出来了,当时舒桐就去找他交待封口了,这都有一个月了吧,他不会跟你家里多嘴的,放心。”邵安澜耐心温柔地安抚。
“那他……他要干嘛?我觉得怪怪的,可以不去吗?他是不是想威胁我,或者让我离开你?”杨之乔想逃避。
“宝宝,他都已经明说了可以让岳洋跟着,他还敢威胁你或者说不合适的话吗?他家里有事儿,想通过你,跟我、跟家里递个话。”
“什么意思?他要拿这件事为要挟提要求?还是有求于你要趁机从我这下手?”杨之乔这时候脑子倒转得很快。
“宝宝你真聪明,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具体想要什么还不清楚。”邵安澜由衷地夸赞杨之乔,之乔其他时候不太灵光,在这种事儿上家里从小耳濡目染倒是拎得清。
“宝宝,今天如果我去接你,他现在已经在和我面谈了,本来就与你无关。你要明白,一会儿他要说的所有话,都是对我、对爸爸说的,你只需要记下来转达给我就可以了。不需要回应不需要表态,也不需要再见他,这是最后一面,直接告诉他。”
“……好,”杨之乔定定神儿,“不挂电话可以吗?”
“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放心大胆去,你谁都不需要怕。”
“恩,那我过去了。”杨之乔往回走,准备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随时跟邵安澜同步这边的谈话。
“之乔,别紧张别不自在,是他有求于我们,你把定位搞清楚。”邵安澜沉声叮嘱,“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给你兜底,咱俩处理不了的,爸爸给咱们兜底。相比起来,孟家就是一只蚂蚁,踩死就踩死了,明白吗?”
杨之乔听到邵安澜说“踩死就踩死了”脚下一顿。
“恩,他说什么我都不怕。”
岳洋已经警惕地站在了比较靠近孟沛然的地方,杨之乔回来朝他招招手,“岳哥,这是我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哥哥,想和我聊几句,一起来吧。”
“换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如何?咖啡厅?”孟沛然扔掉烟。
“就在这里就近吧。”杨之乔不想和他再次单独坐在车里。
“那就还是这里吧。”孟沛然转身回到刚才的酒店。
进了包房,随便点了单,上齐后侍者就关好门离开了。
“我长话短说吧。”孟沛然焦躁地又想摸烟,忍住了。
“孟青云要倒了,他自己也明白得很,以前沾床就是天塌下来也能秒睡,现在已经小半年大把大把吃安眠药都睡不着了。他那天终于忍不住了,问我想好了没怎么办,带我妈一起出去还是我们娘儿俩先分开。可我知道我不能走,如果我留下能给他背不少事儿,我得留下。”孟沛然眼眶猩红。
“孟伯伯?”杨之乔诧异,“出什么事儿了?”
“不就那些事儿,太阳底下哪有新鲜事儿?”孟沛然自嘲地笑笑。
他喝了口咖啡,低头沉默了一两分钟,站起身正色跪下了。
跪在了杨之乔面前。
杨之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搀住他的肩膀,“沛然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之乔让我跪着说。我今天舔着脸来纠缠之乔,是想借着跟之乔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向三少和邵首长求一句话。”孟沛然面容肃然,坚定地望着眼前。
这话出口不是对着杨之乔说的,杨之乔明了,叹口气,掏出了手机。
“安澜,沛然哥有话跟你说。”杨之乔开了免提。
“说吧。”邵安澜语气淡淡的。
“三少,孟青云自己身上的事儿罪该万死。但他那些年为邵首长平息边境那件事儿身上留了三个弹孔,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这一步棋他确实糊涂,站错了队,但他也是被上下裹挟不得已而为之,自始至终没敢做过一件对不起邵首长的事儿。保他,我没脸向您提,只求您留他一条命,只求三少邵首长开恩,留他一条命!”孟沛然痛哭出声磕了下去。
“总是拿这几个弹孔说事儿,”邵安澜轻笑一声,口气逐渐严厉,“这几个弹孔换来的东西还不够多吗?好一个上下裹挟,四个字遮掩的了他的贪心不足蛇吞象?站错队还敢求留命?一个亿就要命,他背了多少条命你不清楚?!”
“三少!我都清楚,可是毕竟为人子,谁都可以怪他,我不能!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试着救救他!所有能为他担着的事儿我都会担起来。我用自己换他!”
“怎么分摊责任那是你们自己家里的事儿,能玩得出什么花样儿?用你换?怎么,本来你能脱得了干系?你干净?就你还想出逃国外,你大可以试试出不出得去。”
“……”孟沛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那求求三少放过我妈,她一辈子跟了孟青云没享过一天福,没结婚也没名份,求求您高抬贵手至少放过她!”
“怎么没名份?昨天不是还上新闻了吗?不是你妈她能坐上这个位置?上上下下谁不叫她一声大嫂,叫你一声小太子爷?”邵安澜嗤笑,“外室就是外室,一出事儿就赶忙断绝关系演苦情戏,你们娘儿俩哪一天的福不是跟着孟青云享的?说撇清就能撇得清?!”
孟沛然一听自己妈妈也没希望了,伏地痛哭。
“好了!我今天是看在之乔的面子上才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孟家的事儿那天我们碰到之后,我就请示过爸爸了。”邵安澜清清嗓子沉声道。
“你听好了,孟青云从他站错队那天起,后面这几年的日子就当是奖励给他的,权当堵那些念叨他留过几个弹孔的嘴。”
孟沛然痛苦哀嚎了一声,浑身一阵颤栗快要跪不住。
“至于你和你妈,”邵安澜顿了顿,“无足轻重,根本没人考虑那么细。”
孟沛然急喘了几声抬起头。
“但你既然提了,我帮你预测一下,大概率谁也跑不了。这不是保不保谁的问题,如果你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庭主妇她肯定没事儿,但她是吗?她手里的事儿比你只多不少。我私心替你们考虑倒不如选择保你呢,留着星星之火,没准儿哪天可以燎原。”
“三少!您哥哥姐姐当年的事儿是我爷爷一肩担下来,一手操办的!您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前面这些枝节……”孟沛然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不是你爷爷哪来的你爸?派出所副所长的儿子坐到副总警监还不知足?你们这一家子还真的都是不知足啊,你们家的账本有多厚啊,攒了多少政治资本等着平事儿呢?”
孟沛然在脑中快速思索自己还有哪些筹码能拿出来跟邵安澜换取一丝生机。
“没了?我们家还承过你们家哪些恩情?一起说出来上上称,不然我还真怕我爸爸养出一窝讨债鬼。”
“之乔,我们……我们算不算有些交情?”孟沛然只好把最后绝望猩红的目光投向杨之乔。
杨之乔嘴唇一抖,知道孟沛然这时候是希望自己帮他求情,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不能拿自己出道难题让邵安澜难做。
“沛然哥,我学法的,咱是法治社会,如果你心底坦荡就把一切交给司法纪简机关,他们会有一个公平的判决结果……”杨之乔抖着声音往远了扯。
“你忘了小时候我爸接送你上下学的那几年了吗?你当时小不明白,现在你回头看看,那是捎带接送你吗?他是知道你家里顾不上你,自己专程接送你,捎带上我罢了!他这么些年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现在听到孟青云三个字你想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判决结果吗?……”孟沛然控诉杨之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