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乔白着脸后退一步,想起自己小学和初中时候,由于老爷子作为一把手以身作则,明令禁止家里公车私用,不允许开自己的配车接送杨之乔,早上杨之乔爸妈两人会想尽办法分工合作把杨之乔送去学校,可是放学的时间实在太早了走不开,家里只有生活秘书得空在家的时候会步行去接他。
虽然子弟学校距离大院不是特别远,可是杨之乔刚上小学胆小,不敢自己过马路,赶不上和同学一起走就总要家里人来接才能回家。
于是一来二去,接送孟沛然的孟青云就捎带上了杨之乔放学回家,后来把上学也包了,只要他不出差办案子都风雨无阻的接送两个孩子,他不在会叫家里专门雇的司机来接送。直到孟沛然上了大学,杨毅有了自己的司机开私家车接送杨之乔才终止。
“孟沛然,孟青云拍马屁给领导家里接送孩子这种事你都拿出来说?还真的滴水之恩都拿出来,恨不得要别人涌泉相报?疯了吧你!”邵安澜那边儿动了怒,“他今天抽出时间来和你谈不是面子?没有他你这辈子能跟我通上电话吗?”
“不是的……”杨之乔眼眶红了,“孟伯伯对我是很好的,沛然哥,我都记得的……”
“那你不希望他活着吗之乔?只要他活着就好,就算你看在这么些年……”孟沛然膝行过去扯住了杨之乔的袖子,热泪中饱含最后的求生希望盯着杨之乔。
“岳洋!带之乔离开!孟沛然你闭嘴!”邵安澜断喝。
“是,三少!”岳洋马上移步从孟沛然手里将杨之乔护着扯出来,送到门外。
“三少!三少!我求求你!我这辈子给你们邵家当牛做马……”孟沛然看是最后的机会了,扑向放着手机的桌面哀嚎。
“孟沛然!你今天拿着之乔跟我谈条件已经是我的底线,你现在还敢逼他挤压他!你吃了熊心豹子胆!”邵安澜怒吼,“我警告你这是你们见得最后一面,这辈子你没机会再见到他了!敢把算盘打到之乔身上,我要你的命是轻的!”
孟沛然听着邵安澜的话一时呆愣,那边手机挂断,岳洋听着动静又回来把手机拿起,看都没看孟沛然一眼赶紧出门,带杨之乔离开。
杨之乔被岳洋带着离开饭店上了车,好像是个断了线的木偶,眼神呆滞,眼泪不自觉地掉落,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邵安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宝宝,你冷静一下,他是在拿你打感情牌,叫你想起他的点滴恩情然后向我求情,他在利用你,这是对你威逼利诱,他在伤害你。对不起,我刚才就应该直接和他通电话不该叫你在场,是我的错宝宝。现在都不许想了,忘记刚才的一切,不是要去买书吗?叫岳阳陪你去吧。”
邵安澜刚才挂断电话摔了桌面上的茶具,平静了一下情绪洗了把脸才又拿起电话。现在语气温柔平和,与刚才判若两人。
杨之乔要与孟沛然面对面的场面他一早就预判到了,孟沛然会抓住自己不在京私下来找之乔他也预判到了。是否要让杨之乔自己去面对他开始其实有些犹豫,后来又觉得以后这样的事儿恐怕还会有,之乔以后工作了社会关系复杂起来不可能所有场合自己次次在场,锻炼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之乔,作为邵家人,自己可以给予他对自己原来社会关系里面平等的人的生杀奖惩大权,他可以跟着自己,站在比这些人更高的地方,主宰这一切。
开始孟沛然看起来很上道,让杨之乔旁观,不把他牵扯进来,甚至都是直接与自己对话。
之乔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邵安澜知道他在听,这就是孟沛然手里最有用的筹码。
所以邵安澜允诺使用邵勋给他的变通余地,提出保孟沛然的可能性。
没想到孟沛然却是没听懂一样,看似走投无路,马上开始逼杨之乔。
他完全是把之乔当成了多年相熟、自己甚至可以教训几句的弟弟,用直男的感觉把之乔和邵安澜的关系简单处理成了普通同性之间的兄弟情谊。
他居然敢逼之乔,让之乔为他们家里的破事儿掉眼泪。
不偏不倚踩了邵安澜的大雷。
“……我知道,我都知道……”杨之乔白着脸,呆呆的。
“之乔?你和我说说话,说点儿别的。”邵安澜生怕今天这场面给杨之乔留下阴影。
“老公,我刚才有点害怕……”杨之乔吸吸鼻子,哑着嗓子开口,“在进去前我就想好了,我不会拖你和爸爸的后腿,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去做……我不做别人的筹码,我不会叫你为难……”
“阿乔……”邵安澜喉头哽咽了一声,心里蓦的一热。
“你什么时候回来?”杨之乔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
“后天就回去了媳妇儿,明天还有最后一个目的地,到时候来机场接我,我也想你……”
杨之乔热切地在机场接到了几天不见的邵安澜,俩人没腻歪一会儿就被邵勋叫回家一起吃饭。
吃完午饭,邵勋提出要和邵安澜开个小会,意外叫杨之乔一起参加。
杨之乔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儿,疯狂给邵安澜打眼色。
邵安澜宠溺地亲亲他的发顶。
“之乔,坐。”邵勋在沙发上坐下。
“是,伯父。”杨之乔忐忑地在对面坐下。
“我听安澜说,这周我们不在家,你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愿意跟伯父分享一下吗?”邵勋十分温和,循循善诱,微笑地看着杨之乔。
“……伯父,您是说孟家的事儿吗?”杨之乔想了下,了然,应该是说这件事儿吧。
“过去两天了,你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说的,都可以跟伯父和安澜分享。”
“伯父,安澜,我主要有两点感受吧。一是我想了很久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我俩那天在会场没牵手没有亲密举动,为什么他还是看出了我们是情侣?后来我仔细回想,才觉得可能是情侣装,或者戒指?所以以后,我觉得在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安澜我们还是多注意着装和社交距离,以免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杨之乔说完看看邵安澜。
“我不同意,凭什么要为了认都不认识毫不相关的人改变自己。”涉及在外的亲密关系标记和占有欲表达,邵安澜让步不了一点。
“安澜你让之乔说完,一会儿咱们一起讨论。”
“第二点是我想和伯父还有安澜说明的,以后不论是谁,不论和我是什么关系,只要是想通过我、或者借着我的一点便利向您和家里提什么要求,办什么事儿,请伯父和安澜一定不要理睬,事情原定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希望我和安澜的感情变得那么复杂,我希望我们之间是纯粹的,别人也不能利用它,让它变质。我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是第一次遇到那天那种情况,完全慌了神儿,只怕他拿我们的关系为要挟,不知深浅地叫他和安澜通了电话,对不起,以后这种蠢事儿我不会再做了。我不做筹码,不做软肋,不被人当枪使。”杨之乔诚恳地道歉。
“之乔,你是咱们家里人,以后这样的情况恐怕不仅不会完全杜绝,还可能更多。伯父希望你明白的是,那天你没有做错,不需要道歉,有事联系安澜通知安澜让他来处理,这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安澜和我说你没有为他动摇而提出替他求情的要求,基于这点伯父想告诉你的是,你可以相信伯父,相信安澜,人都有亲戚朋友,都有世俗的感情羁绊,你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想法和诉求告诉安澜,理直气壮、堂堂正正地行使咱们自家人的权利。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儿不要袒露过多,关起门来我们怎么商量是咱们家里人自己的事儿,怎么做伯父和安澜自会有所考量。”
“不,伯父,我没有想法和诉求。如果这个人真的珍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拿来当筹码有求于人,更不会想要凭借我和安澜的恋爱关系试图从中获利,如果是,那这样的亲戚朋友没有也罢。我不会牵扯到不该我插手的任何一件事里,我只是安澜的朋友,在这些事情上我不会越界的。”杨之乔坚决。
“爸爸,我听明白了,人家这是往外摘自己呢,人跟咱家不是一回事儿,也不是咱家人,不背咱家的人情债。”邵安澜自嘲地笑笑。
那天当他听到杨之乔跟自己说他不会让自己为难,不会替外人求情,邵安澜甚是感动,觉得自己媳妇儿真是太贴心了,懂事识大体,里外分得清,胳膊肘不往外拐,最向着的还是自己。
今天听杨之乔一说,他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是不想领邵家的人情,也不允许别人靠着他俩的关系来领邵家的人情,越听心里越凉。
他就知道。
杨之乔才没那么容易把他归属于自己和家里。
“安澜,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只是眼下我想坚守的原则是这样的。”杨之乔在邵勋面前反而比较敢说心里话,在邵安澜面前反而不敢,怕他生气,怕他动手。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呀,爸爸,你也别跟我似的自作多情了,人家可不领情。”邵安澜面容冷峻,语气里也是遮掩不住的冰碴子。
“之乔提的这两点很有建设性,想法和建议也有从之乔的立场出发的道理,安澜你和之乔好好商量着来,找到你们俩能达成共识的契合点,求同存异,不要放大差异。”邵勋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态度变化,“安澜,爸爸记得你说还有件什么事儿?”
“哦,是他继续读书的事儿。”邵安澜别过脸去不看杨之乔,语气冷漠,“我想让他继续京内读研,学校专业导师什么的,爸爸你多费心。”
“这件事儿我……”杨之乔又想拒绝,但看邵安澜脸色语气已经差到一定程度,犹豫着不敢开口。
“之乔你有什么倾向性的想法吗,告诉伯父,伯父替你综合考量。”
“……暂时没有……”杨之乔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当着邵勋的面再驳邵安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