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陆审确进相爷的府邸的时候,相爷的书房里才多了一套桌椅,叫上面的烛火照的透亮,门房里的小桌上还放了各色的点心。
老爷子见陆审确来的时候,还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可吃过了?”
陆审确方才在兰娘那儿连酒带饭吃了,思维也因为略微上头的酒意而发散,但是她酒量早在西北就练出来了,有时候夜里头有些发晕,也不影响她做些寻常的事儿,便神色如常地笑道:“老师放心,学生才吃了。”
老爷子由是笑得更开心了,从身后掏出来一套卷子,才露出了他的真实目的:“既然如此,你坐下来先将这题做了让我也看看成色。”
陆审确一下子酒都醒了,接过来那套卷子,才一看就觉得头脑发胀:“老师,这就不必了吧,学生武将出身,实在不行,臣为您讲解一下兵法,也是打发时间的方法。”
什么经义她向来就不算是她擅长的东西,虽然考的只是四书五经,但是她从来不认为做事真正与这些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与其考这些词的意思......才翻到实物策,前面还文绉绉地加了一堆从经义里选出来的话做开篇,要做什么一眼也难辨。
“你随便做一做,老夫也只是随意看看,又不是要你去跟他们科举。”老爷子示意陆审确赶紧坐到刚在书房支起的那张新桌子上,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脸期待地等着陆审确写出一点什么话能叫她满意。
陆审确于是叫魁星坐在外面小桌上等着,一面看那题目,虽然算不上密密麻麻,但是又着实是招人头晕。
但试策不同,她喜欢不说空话只论事实,遇上沉下心去,只把这题认真看了一遍,求贤,而大能俱都怀才抱器,隐逸丘园,征召不来,该当如何是好。
这问题显然是当下朝廷心之所忧的事儿了,人才凋敝,下面做事的人日益减少,一朝中的大臣虽然占据其位但是能够大胆直言的反正没有几个,陆审确一笑,心知这题只能是出自眼前正一脸期待的老头之手。
便自故自的写起,她一贯主张在其位谋其政,草菅人命者杀,但是今日,既然这卷子也不至于叫旁的人拿去看,便按照她本来的想法来写给自己老师看。
宫里那位既然看不见,有些话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洋洋洒洒写完了这一篇,她看了一眼魁星,那丫头已然吃掉了桌上不少点心,显然又觉得有些疲倦准备趴在桌上睡。
陆审确会心一笑,只觉得当真就应该什么样的人做什么也的事,便又低下了头。
有了这篇策略打底,她也能勉强哄着自己去解释一下前面的经义了,乍一看竟然一眼看见四个字,丧家之犬。
跃跃欲试的手便俨然一副要作乱的样子,她分明读过太史公,答题的时候却偏偏故意胡编乱写,飞快的糊弄完经义,陆审确和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一页长卷,上面的字分明从工整又凌厉,写到最后变成了胡乱飘飞着的笔画乱哄哄的互殴起来,大打出手,你踢我,我打你的,都结成一团了。
董敬辰最初的时候,站在陆审确身后,捋着胡子看她答卷子,刚满意与她一手字当真是出乎意料地硬气,就发现试策也有理有据,充满了她的个人特色:
朝中之人,不能做事的太多,便以武力镇压革除功名。虽有险峻之处,但是,远比软刀子割肉来的强些。
这话是在理的,但是这样想实在是容易在新朝刚立,两朝政权交替根基不稳的时候引发事端。
或许因为她本身就出自武将之家,有底气叫京城中之人不敢生乱。
大将军一战破三城,叫主帅蔡江湖和当时的两位杜将军在侧翼都减轻了不少压力,加之多年来治军严明,陆家皆驻守险地,也未见得生乱,如果当真能得准许,入京,显然一击即中,但当今看来,这样的行为必然与逼宫无异。
只这丫头一向喜欢一击即中,剔除腐肉的时候竟然也是这么想的,都不怕这些人的纠结成党。
武将出身,果然跟儒生写的不一样,直接干脆。
他叹了一声。心知这丫头也明白,这场考校,也只是师徒之间的事,不能叫旁人知道了去,写的竟然如此放荡,都没有一丝要在他面前装一下样子的意思。
第二段,此外,远有隐者遁于丘园,她的解决方法倒也干脆直接,察明是什么原因隐逸不出。
若有第一步打底,弊病革除,因为朝局而有所不满者,自然可以心悦诚服接受征召。
其余的原因有困难的朝廷也可以协助解决一二,等其安顿好,自然也乐意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