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这人的路数有点狂放,却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有意与他拉距离,于是说话就尽量放的简短些,免得又叫他抓住了哪处说几句。
“你一个小姑娘,当真是比他们胆子大。“他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你这身体要是能好起来,这肆封寺我得弄到你手上,我看你这丫头心狠手黑,杀个把不听话的人一刀毙命,反倒合适。”
“这就要叫大人失望了。”陆审确摇头,他们二人因为走得极慢,她指指最近:“实在强人所难了,我这就算有心,可也实在无力啊。”
陆审确并未正面与这位大人相对,更不用担心,思虑之时无端露出了什么表情叫他察觉了去。肆封寺由于这位大人的运作,在官员之中对他们的咒骂是从不缺少的,他并不在意旁人是如何看他的,也就更懒得管朝中的名声如何。
皇帝叫他杀谁,他也便去,不问缘由。
要是说朝中唯一敢与他有交情的,估计也就只有相爷一位了。
亏得老爷子当真遂了她的愿。
不然将军府又要养一个失去全家的小孩了。
“那行,若是你得了空,乐意去找我,我敞开了门欢迎,肆封寺的好酒,有一坛算一坛,你乐得喝多少,都算在我容某人头上。”他大手一挥,并不在意陆审确是否乐意,想如此说便说了。
到了洪园,双方显然已经在交涉了,周统领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慢慢核对,另一边肆封寺的人也在做同样的事儿。
但是周大勇数着数字,又要抓耳挠腮,不知道是不不是总有些地方算不明白,时不时得嘴里嘟囔着掰指头,大抵这种带数字的东西就是为难他了。
陆审确解释道:“文官我不敢用,看起来武将也没什么心眼,或许算不明白这些,查账核对的时候估计要苦了他了。”
还没到近前,陆审确看见周大勇陡然打了个喷嚏,鼻子也囔囔的,又继续看那账册对着箱子挨个数。她没忍住笑了一下,叫周大人瞪过来的一眼,假意收敛了一下。
实在是这位周大人平日里顶着一尊铁塔一般的身子,在后面摔摔打打手下的兵将士卒,这一感冒,有些滑稽。
容靳最后去了没有,他手下的人已经将清点过的装了车,这边周大勇的查验速度又实在太慢,陆审确环顾也并未见得有合适的人选,只能让魁星稍微帮上一些。
那容靳一管是个当大爷的,坐在前面看着手下这么多人忙活,连眼都没抬,直接找了一处坐了:“陆大人,坐过来。他们自己忙去,咱们等着就行。”
“大人等着就是了,要不我们下面的人见天儿都在干什么呢?”肆封寺的人附和,甚至还淘换出了一套盒子里的茶具,泡好了茶送到二人身边。
容靳拿着茶盏,安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安心坐着,你这手里的兵都是京城里养的,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是完全大字不识的,我看你就是自己操劳的太多,年纪轻轻身子才能糟践成这样的。”
他说着又打发了那个送茶水的小厮:“不长脑子的玩意儿,太府寺的那群小吏是摆设嘛?难道要我亲自去请?他们好大的脸啊!”
日子过得真悠闲。
陆审确学着他的这个样子,闭眼靠在了凳子上。
大雨过后,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的,全然是适合就此睡一场的好天气,尤其是春风送暖,花逐渐开了的这个时候。
等到她醒过来,日头已经往西去了,却并没有因为日落了而冻着她,身上有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毯子,披在了她身上。
“活他们都干的差不多了,你家这小丫头是个贴心可人的,还给你披衣服。”容靳远远看着她醒了,从那一堆箱子里抬起来眼睛。
“过誉了。”她从恍惚地睡意里清醒过来,眼见着天色已经接近了黄昏,才惊叹于自己竟然有如此贪睡的时候扶着椅子的边缘起身,一眼看见箱子已经尽数收拾停当,装上了马车,容靳那边正背着手看手下人最后清点着。
她问一边的魁星,声音压的很低,不想叫人听了去:“容大人竟然不叫我?”
“不仅没叫,谁敢吵了你,都得准备吃他一剑鞘,那边还有几个因为干活的时候吵,叫他抽了好几下呢。”她示意陆审确往车旁边的几个人身上看,虽然动作不算明显,但是陆审确习武多年的眼力,知道这几人身上不好受,强忍着而已。
容靳走近了问:“回宫复职,你要一起去吗?”
因为回去还有事儿,陆审确拒绝了,只笑着道:“家里还有事,容大人放下官回去,下次必然去肆封寺。”
“肆封寺在宫外,离你这儿怎么也得隔着一条朱雀大街,并两三个小坊市。走路累可别勉强,我打发手下接你过去也是使得的。”容靳因为赶时间,说完这句话便走了,黑白交杂的头发在西照里,恣意地摇晃了了几下,便上了马车,坐着咕噜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