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变成一颗小饼干,景澄也一眼能够认出她的咪咪。
但为什么时间会对不上?在贺明霁的口中,咪咪是养了一段时间的。
她还问过褚萤姐,褚萤姐说咪咪来的时候是一只巴掌大的奶猫,李瑜也这样说。
她不由陷入疑惑。
四下都是火锅热闹沸腾的红油香。
而那个贺明霁说要带她去看猫的夜晚,她从副驾驶醒过来,闷得披头散发,周身却氤氲着低淡的琥珀气息。
贺明霁支着手臂,把她的鬓发拢到耳后,指节无意剐蹭到他的耳垂。
车窗外月色阒静,车窗内光线朦朦。
他眼尾微挑,笑得像眼睛里碎满了发光的跳跳糖。
人对多巴胺有上瘾机制,两年时间抹不平进化几千个世纪积累的原始本能,非要把心动追根溯由,她一定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意志薄弱起来的。
荧荧的屏幕映着景澄的眼睛,点点的白光不安跳跃。她手指往下翻了翻,只有领养日期,没有任何领养人的信息。
这很正常。信息病毒式传播的时代,个人隐私,必须尽可能地保护好,哪怕领养人愿意抱猫出镜,协会也会给他的脸打上马赛克。
“确实是很可爱的一只狸花。不如领养日的时候一起去看看。”陈嘉言道,“小侯,可能你又碰到一只喜欢的呢?”
“老师你说得很有道理,正好我找了实习,打算搬出去住。”侯青青摇摇景澄的手臂,“景澄景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可以啊。”景澄很快地将目光从屏幕收回,笑容灿烂得晃眼,“我也非常、非常想看看。”
“太好了,领养日的第一天你们有空吗?”侯青青两眼放光,“我要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的就活该遭殃?”李暮汀满不在乎,“我大哥告状告到了老爷子那,说我下黑手,倒是不敢提你。”
“他不提,也有别人替他提。信平建设的项目不是小打小闹,造价百亿,董事会的人不是慈善家。”贺明霁翻过研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填海造岛,最后的成本逾千亿而不止,他轻嗤,“老糊涂了,真当银行印的是津巴布韦币。”
“哈哈哈,这句话我要学给我大哥听,这么想要我手里的文旅板块,不如发配非洲奋斗。”笑点很低的李二公子狂锤办公室里的紫檀桌,鹅叫一分钟后,他直起腰,“那就定下来,下个月月初回京市,趁着祖国母亲过生日,我们把心头大患给解决了。景澄妹妹真不一起去吗?”
“会很忙,我没有太多时间陪她。”贺明霁睨了眼恢复人形的李暮汀,淡声警告,“当然,你也没有。”
李暮汀耸耸肩,只能作罢。
行程就此敲定,其实算得上高周转——中秋以来,隔着电脑屏幕,李暮汀被贺明霁抽成了李陀螺。
因为贺明霁不想长久地与贺家的泥淖缠斗。
尽管泥淖上有数不胜数的财富,但对二十六岁的贺明霁来说,它们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要带景澄回京市,也该是一个宁静纯粹的秋天,满城金灿的落叶低低拂过红墙。
没有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来打扰,他会做好攻略,和景澄一起当好游客。先去颐和园外边领本导览册,等坐船上的时候,景澄可能会咬着豆汁,龇牙咧嘴地指挥他超过前面所有大黄鸭……
贺明霁忽然想,景澄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落地窗外,露台陷入幽蓝色的夜晚里,一丛两丛的金色光点闪烁其中,如同误入高楼大厦的萤火虫。这种点状灯是新装的,他从【荆棘之匣】的某张场景渲染获得的造景启发,景澄还没看到过。
淡淡的光点落到他手上,景澄的声音传了过来,混杂着热热闹闹的川渝说唱背景音:“哥哥,我在吃火锅。”
“齐光国庆前有次聚餐,三天后,我问过行政,员工可以带一名家属,你有空吗。”
“我这种离职一个月的员工也可以?”景澄仿佛没听他的懂话外之音,“那我要带咪咪去。”
“我不算家属了。”花坛里,鸢尾的叶背出现一道甲痕,贺明霁云淡风轻地松开手。
景澄哼哼冷笑:“哥哥,你可以自己去。毕竟我们咪咪长大到半岁,除了齐光和家里,就只去过宠物医院了,不是吗?”
贺明霁敛眸,当然不是。
咪咪有三个月的流浪生涯,之后才被宜大的学生送到宠物医院体检。而齐光一直有专门的公益基金,因着这层缘由,他很快就领养到了它。
理由包含嫉妒、自私的占有欲,并不光彩——若景澄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贺明霁说:“嗯,看来只让行政额外给你的家属准备一份三文鱼了。”
电话那端,景澄安静了几秒。
很突兀地,耳机里出现另一道模糊的男声。
“景澄,鸭肠烫太久口感容易不好。”
“啊!我给忘了,只需要涮十五秒。”景澄的声音重新响起,她火急火燎,“哥哥我先不说啦。”
贺明霁沉稳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