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露台重新恢复寂静。
细长的草叶划过贺明霁手腕下的金属袖扣,映出略扭曲崎岖的倒影。
年轻男人长睫低阖,薄而锐利的眼尾微垂,蓦地,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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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聚餐那天,景澄当然没有带咪咪去,齐光员工太多,行政直接包下了宜泽市郊的一家度假酒店,宴会厅都分了三个。
贺明霁言简意赅地告诉她他要出差,她于是趁着假期回了夏园几次。看到院子里跑跑跳跳的小狸花,景澄到底没狠下心连夜打包偷走,流浪过很久的小猫能有地方自由奔跑,景澄心知,再怎么和贺明霁闹别扭,她没道理去勉强。
做实验,运动,看书,休息的时候约侯青青或者褚萤李瑜去探店,景澄的国庆过得很充实,还去Silver看过一次梁翊合的乐队演出——换了发色的梁翊合人气现在高的离谱,中心的卡座订不到,她坐在吧台听完的,也就没再送花捧场。
忙碌的平静中藏着一道无声的漩涡。
领养日这一天,景澄起了个大早,先绕着小区绿道跑了十圈。
好像一直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心脏源源不断地泵出新鲜的氧气,所以在泳池边拉起的警戒线终于也悄悄松了点,某个夜晚的小花终于新开一簇。
她踩着运动鞋,冲动地往前蹦了下,迎着晨光打出一套组合拳。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跑步,毕竟到了领养现场,步数肯定会变很多。”
景澄侧过脸,后脑勺的高马尾晃悠,语调轻快:“陈老师,早。”
陈嘉言忍不住也笑。
他手里提着两大袋菜,米色的针织外套质地柔软,灰色长裤垂坠,看起来格外居家。
他揶揄道:“景澄,我发现了,你去实验室工作后就只喊我老师了。”
“实验室里你的学生都这么喊,青青也是,我没必要特立独行。”
“我不介意。我认识你的时候,还不是老师。”陈嘉言低头,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包装袋,“早餐吃了没?”
里面是一杯咖啡,一枚贝果。侯青青送给她的面包一周才吃完,看包装,景澄也认出是同一家店。
“面包房那边有个商超,菜要比小区的这家新鲜一点。你搬过来后有自己做饭吗?”陈嘉言说。
“没。我在国外省事惯了,只要把东西煮熟有味道就好。”景澄拿吸管戳开咖啡。
热美式,贺明霁的不老秘方。
“我厨艺还挺不错的,不是自夸。有空试试?”陈嘉言笑着道,“学生里有不少都尝过。钟锦,和你一样在云南长大的,他还是土生土长的佤族人,也这么说。”
景澄不假思索地摇头:“太麻烦了。”
陈嘉言叹息:“不是都只叫我老师了。”
“是老师就更不行,谢老师的饭我都没怎么吃过。”
人无完人,谢筠很擅长画精巧的动物科学插图,但做饭则不在她的技能树上。
“那你当时是吃食堂?”
“不啊,我有我哥哥给我做。”
陈嘉言一怔。
景澄眯起眼睛笑,朝陈嘉言晃晃手机,屏幕上端亮起时间,八点四十,“领养活动是十点半开始,我先回家了,到时候再见,陈老师。”
“嗯。”
和景澄并不是同一个方向的楼栋,陈嘉言同她道别。
人已经远去了,空气中犹存她明媚的笑脸。
每次碰到景澄几乎都是在阳光底下,晨晖或者晚霞,她眼角眉梢跳跃着明明暗暗的光,令陈嘉言不吝搜刮脑海里各种美好的形容。
差不多走回到一楼大堂时,他的手机贴着针织外衫震动了下。
陈嘉言点进聊天框内的红点,是景澄又发来了一次“谢谢”,后面跟着橙色的转账。
不多不少,恰好是三份早餐的价钱。
“算得这么清楚……舍近求远的带早餐,可不是因为我想当跑腿啊。”
陈嘉言一哂,指尖轻点收下,玩笑般说“回报率比科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