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礼睡眠一向很浅,一点点的动静就容易惊醒。
在家时他通常要借助耳塞,搬到清华苑后,睡眠质量在身心得到满足后,直线上升了不少,渐渐也放弃了耳塞眼罩之类的东西。
或许是还惦记着没查完的资料,在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就醒了。
在意识到黎寻会看到电脑上的内容时,他羞耻到甚至想要睁开眼,夺回鼠标——
会被耻笑的吧,会被质疑——你怎么总是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他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了。
他失落地想,赌气闭上了眼睛,想要用装睡来遮盖所有。
可黎寻避开了他的所有预判。
似乎真的以为他睡着了,安静看了他好久好久。
久到他忍不住要掀起眼皮,身侧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那人屈膝跪趴在桌边,贴得很久很近,带着薄茧的手指温柔丈量着他的眉眼、鼻梁……
直至在唇瓣上找到了栖息地。
他连呼吸都变得谨慎,幻想自己变成了一条快要干死的鱼。
他开始好奇注视他的,到底是怎样的视线。
是像那日电影后遗症那般好奇的?还是故意想要惹他生气的蔫坏?
又或者,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随意慵懒?
他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按在唇瓣上的指节上还残留着一点洗手液的青柠味。
距离太近了,即便味道被宣扬的再清新温和,彼时也变得极有存在感。
辛辣到舌根因此而发麻,口腔因此而分泌出温热的唾液。
更糟糕的是,那个人还毫不自知——他也一度怀疑是不是已经被发觉,而恶趣味的戏弄他。
不然怎会如此冒险,竟献祭似的,把指节送去了他的口腔。
青柠味涩过了头,冒冒失失的在口腔冲撞,迫使他不得不努力控制着那两排牙齿。
不要太紧张,以防失误咬到。
也不要太松懈,要好好完成站岗任务,彻底封锁后方的舌头,防止它贸然突破。
好在黎寻终于放过了他。
过分紧绷的后遗症便是得到一点点放松的机会就会忍不住松懈。
这几天一直没睡好,精神压力突破阈值。
眼下被心爱之人注视着,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还是胚胎时,被母亲仔细呵护的感觉。
好有安全感,好想好想睡。
但还没进入状态,下一秒,反而更清醒了。
心底那只发了疯的小鹿,彻底不受控制,拼了命地叫嚣着,要闯出牢笼。
大脑发布了危险通知,身体被震得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渴好渴,像一条快要风干的鱼。
想要水。
想要滋养。
想要不顾一切狠狠掠夺那近在咫尺的水源。
好像真的被听到了。
若软的唇就这么压了下来。但偏离了航线,落在了他微颤的眼睫。
他闻到了熟悉的茉莉味的牙膏,香的他头昏脑胀,搭在桌沿上的手指小幅度蜷缩,他动用了所有自制力,才艰难完成了抵挡。
周围太静了。
连笔记本风扇低速转动的声音显得尤其聒噪。
那人轻轻的来,又轻轻离开。
短短一瞬间。
他却在这个间隙里,看到了隐藏爱意默默等待的那些年。
……
正常情况下,被暗恋多年的人偷偷亲吻,该做出什么反应呢?
是抓住对方的手腕,直视他,说,“我抓到你了。”
还是霸气地把人反扣在沙发上,小口小口讨还回来?
应礼不知道。
他做不出选择,对感情也仅限于“爱是付出”,好像让他做出什么都是应该的。未曾想过要活的。
追着告白的同学也不少,甚至还有年长几岁的大姐姐。
他会先感谢,然后诧异,“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那些人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
他认真思索,最后变成疑问。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
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有人帮忙出注意,有人好奇追问是怎样的人,有人则心疼地站在他这边,“那一定是个很迟钝的人吧,喜欢这样的人会很辛苦呢。”
迟钝吗?好像并不是。
迟钝到一定境界反而给人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聪慧。
大抵是看出了他那卑劣的感情,所以总会在捅破窗户纸前,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辛苦吗?也还好。
暗恋不就是这样,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平等,早早就做好了献祭自己的准备。
可现在,他站在风口处,想要向他的神明献祭自己。
神明却冲他张开手——
来吧,我会稳稳接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