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前出现一道光。
他在光影里,看到了无数个碎片——
有天还未亮就去画室做基础练习的自己,有深夜还在练习速写人体的自己,有冒着飘雪和同学们一起背着画板赶去统考的自己。有孤独地查着资料,去赶单招的自己。
还有那个,被应礼简单带过的再次重逢。
哪有那么简单啊。
分明是,那个家伙筹备了好久好久,故意创造了无数次偶遇,才促成了最终的相遇。
两个人都有点不敢主动开口,一个怕对方还没有消气,一个则下意识逃避。
最终是他冲上去,很霸道地把那家伙按在了画室一角,用了很强硬地手段,才逼着对方说——
“我还是好喜欢你。”
看到了他们先后出国读研,没有提前商议,但默契地抵达了同一个目的地。
那些年应礼点了更多的技能,他也不甘落后,把自己充盈的像另外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哭丧着脸,抱怨生活无味,哭诉没有目标没有期待的颓废少年。
他步步攀登,结识了很多人,也融入了更广袤的圈子。
看他在学业间隙里和应礼约会,两人开着一辆皮卡,载着两条威风凛凛的大狗狗,载着他的画具,漫无目的穿梭在北欧各个城市。
一起吹过冰岛凛冽的寒风,追着极光赛跑,却拥抱着滚到了一起。
一起在哥本哈根追逐落日,在小美人鱼雕像下接吻,哄骗着晚上回去也要玩小美人鱼的游戏。
在斯德哥尔摩假装是相爱七十年的老头子,被好心人送过花束和面包,又歉疚地追上去道歉,说只是想体验携手老去的感觉。
回去时他完成了七十多张设计稿,每一张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后来在第一次召开发布会时,他携手模特们致谢,先提起的也是那个人的名字。
看他们在最忙的时候,天南地北到处飞,几个月见不了一次面,只能用视频通话来缓解思念。
那个人从未放弃过学习,转身开了研究所,研究生命科学。
他在另一个州接受喜欢的品牌递来的橄榄枝。
同年他们结婚,在一个很寻常的日子,唯一的特别,也就风温柔的有点过分。
但——
哪里是那个混蛋说的那种!
什么小寻哭着跪地,求我和你结婚……
真正求婚的是应礼,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任何前摇。
聚少离多中的某次一聚,两人干柴烈火到两三点,计划一起睡到下午去参加好友的婚礼,谁知五点多,应礼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莫名其妙地坐起来——
他还以为是那人又要闹他,迷迷糊糊地推了一把,嘟囔着好累。
温柔地吻落在了他的眉心,似乎还感受到了一滴热泪。
房间没有开灯,昏暗中他看不见应礼的表情,只觉得那个人好难过的样子。
他轻轻拍着应礼的后背,却听到了耳边传来了最温柔的声音。
“我们结婚吧,求求你。”
他有点惊讶,又或者惊喜过了头。
有一年他的设计作品要求婚纱主题,他偷偷带了一件淘汰的样品回家,故意穿上逗弄对方,把脸皮薄的那位逗得差点红温。
最后全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样品惨遭撕碎,他也被欺负的躺在床上哼唧了两天。
那时的两人还觉得结婚是如此遥远,甚至并非有必要,相爱就能抵挡一切。
可那晚,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结婚就那么自然地说了出来。
“好啊,当然很好了。”
他温柔抱住那个人,黏糊糊地送上唇舌。
“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哦,无论时间,无论地点。”
看到他们一起参加建校百年庆祝大会,先后做为代表上台发扬,谈及了来时路,又想起了那段青葱岁月。
“好怀念啊,学生时代的我们。”应礼感叹。
他却反驳,“也还好啦,是不开窍的那些年。”
可分明眼底藏着期待。
如果……
如果说真的有可能,还是想早早牵起那双手,想再温柔一点,懂事一点。
尽管不一定能做到最后,但还是希望能少点遗憾。
于是最后,他终于看到了二十八岁的自己。
没什么改变的一张脸,张开了,眼神更温柔了,棱角更清晰了,褪去了稚气,笑得像神话里的小狐仙,笑着冲他挥手。
“你好啊,十八岁的小寻。”
和十年后的应礼,几乎重叠的语气。
他小心伸手,又谨慎收回,怀疑是一场梦。
——可彼时他分明就在梦间。
那些没被应礼解答的问题,被他一一找到了答案。
他想问:你们现在好吗?你过得好吗?
可这种问题太白痴了。
那个人的表情足够说明一切。
最后,他踌躇片刻,小心提问:
“那——我的选择,会影响你们吗?”
他实在太担心了,害怕无意间的一点改动,就会影响未来的世界。
可那个人却温柔地看着他。
“不会啊,因为我们就是你们。”
————
凌晨四点,黎寻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