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的原因,那个平时总是会喊他起床的人并不在。
他摸了摸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不安分的心跳早就平静了下来。
他深呼出一口气,决定出去喝杯水。
明天不用上课,他有充足的时间拟定计划。
推开门——
客厅却亮着一盏小台灯。
他还以为是睡前忘了关,举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过去。
却看到了趴在桌边熟睡的应礼。
“应礼?”
怎么会睡在这里?
他轻轻在应礼肩上拍了拍,应礼也只是很小幅度地动了下胳膊。人没醒,连带动作却唤醒了屏幕。
是应礼还没做完的表格,已经长达八十行,密密麻麻一大片,穿插着数据分析,看得人眼晕。
黎寻条件反射地想要关掉,然而握住鼠标的手却猛地一颤,光标停在了“X”之前。
他清晰看到了自己高三以来的所有成绩,看到了关于他未来的规划。每一次起伏都会出现一种可能。
应礼预估了所有。
就连应梅和赵佳慧才刚刚提出的,他也是刚刚有了觉悟的另一条路,也详细的做了分析,比他一个准艺术生还要敬业。
他屏住呼吸,控制着情绪,小心翼翼地移动鼠标往下拉——
“高三生如何调理心情”
“如何缓解考前紧张”
“如何顾虑高三学生”
什么啊。
他有些想笑,鼻子却突然开始发酸。
他屈膝半跪在地面上,指尖一寸寸描摹过那过分精致的眉眼。
好漂亮啊应礼。
他连呼吸都克制的放缓,担心会吓到那蝴蝶翅膀一样的眼睫。
他觉得自己是有点贪心了,在这样的夜色中,所有恶劣情绪都被放大,他看着那样安静的睡颜,想要亲吻他,把他弄醒的念头像一条罪恶的毒蛇,吐着蛇信子,瞪着猩红的眸,蓄势待发,想冲上去咬一口。
指尖不受控地往下,停在了那张薄唇上。
指腹用力,稍稍下压。
带着些许凉意的湿润感让他蓦地一惊,指腹往前滑了半寸,指尖磕到了坚硬的牙。
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似的,俩训保持着这个姿势痴痴看了一会,直至电脑屏幕突然暗下去,才如梦初醒,急急抽回了指尖。
却没有借纸巾擦点上面的水渍,而是迟疑片刻后,缓缓咬住了那根手指。
大抵是日常太过繁忙,这段时间他和应礼都在努力忽略一件事。
那天在看完电影后,他们都默契地完成了成人仪式。
黎寻并不是一个多梦的人,睡眠质量也一直好得让人安心。
唯独在二十八岁的应礼出现后,断断续续会梦到了一些离奇的画面,梦境总是无比清晰,好像他完全替换成了十年后的自己,和长大的应礼轰轰烈烈。
唯独那晚,梦到的是十八岁的应礼。
和以往一样上下学,一起吃饭,可后来画面逐渐发展的不可控,看到了他们在卫生间,在厨房,在客厅,在他那件狭小的次卧,门外是朱星权他们看电视的声音,甚至在抬眼就能看到文庙神像的房间……
他看到了他和应礼在不知疲倦的做着电影里那让他觉得好奇怪的事。
更奇怪的是,醒来后,他的身体好像也变得不太对劲。
更过分的是,还要面对可恶熟男的嘲笑,调侃着他梦呓时的言辞,他羞得面红耳赤,匆匆换了衣服卷起床单毛毯就跑出了卧室。
他们的洗衣机放在客厅的大阳台上。
黎寻跑得太快,拖鞋都诡异地往后退了一半,挂在了脚背上,红了一大片。
黎寻一瘸一拐地挪过去时,发现应礼正坐在洗衣机前小凳子上,卖力地在洗衣盆里搓床单。
“应礼?”
那人被吓得差点从小凳子上摔下来。
那么小的凳子——还是他从楼下张伯伯那里捡回来的,说是洗袜子时方便。
两个发育期大男孩,都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坐在上面像折断根的小蘑菇,又可怜又滑稽。
应礼明显有点慌张了,磕磕绊绊地问好,又主动帮忙打开洗衣机问要不要帮忙。
黎寻心中有鬼,把床单和睡衣搅成一团,一股脑塞进去,倒了小半瓶洗衣液,直到洗衣机开始注水,才想起问一句,“那个,你要不要一起?”
当然是不要了。
应礼连连摆手,说就喜欢手洗床单。
黎寻也没再催促,只当他是洁癖。
一直到晚上去阳台收衣服,看到同款不同色的床单在在晒衣杆上肩并肩,心底突然有了种微妙的感觉。
他效仿着旁听来的荤段子,鬼使神差地在两条床单间嗅乐嗅。
是一模一样的,甜的味道。
来自应梅阿姨采购的洗衣液。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黎寻悻悻抱着床单回了房间,感觉像是失去主人味道的流浪狗狗,缓了好久才安抚下来。
而如今,应礼的T恤上满满都是同一款洗衣液的味道,
可因为认出那是来自他的旧T恤,心口又鼓胀着奇异的满足感。
等黎寻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经贴在了应礼的眼睫。
好痒。
像一万只蝴蝶在胸腔颤抖,随着爱意的沸腾,一股脑地冲到喉咙。
变成了少年人借夜幕遮掩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