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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三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放松了。
教室里的气氛终于没那么紧绷了,断断续续的,有人开始在课间开玩笑,偶尔提起三年时光,或唏嘘或感叹。
不知从谁那里开始,突然流行起了写纪念册,黎寻也跟着效仿,卖了厚厚的一本。
他人缘还不错,从老李头开始,传到了其他几个老师。
回到班里,从朱星权蒋毅他们写到有过摩擦的陈翰。
就连隔壁班的也邀请了几个。
蔡薇郑重地给他写了一首打油诗,把朱星权羡慕的不行,腆着脸磨磨蹭蹭地让蔡薇也留些什么。
蔡薇大手一挥,写了首类似的诗句,朱星权大失所望。回到座位却发现蔡薇在小角落提醒他出门要带好钱包。
高中三年极其枯燥,每天都想着快点逃脱牢笼一样的学校,可在最后几天,却发现了以前没有留意过的美好。
下课铃声温柔了许多,平时大魔王一样的老师也有可爱的那一面。
在学校凑合吃了将近三年的饭菜,突然想再品尝一遍已做纪念,却发现种类竟然好多好多。
诡异的心情波动在属于高三的既定分别前,突然变得好小好小。
像是被拨动了倒回键,略过了心照不宣的爱意,略过了阴差阳错的拉扯。谁都没有再说丧气的话,也没有逞强给自己树立可望不可及的目标,像是突然回到了刚读高一时,乖乖跟在学长身后,开启了对校园的探索。
学校真的太大了,三年了,脚步也未能遍布每一处。
校园也太小了,才三年,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
黎寻越开越爱唠叨了,一点点小事都要颠来倒去说很久很久。
校门口那只胖橘猫,被他回忆出了十三个名字,最后笃定“它真的叫丧彪。”
丧彪是真的好凶,买了小包装猫粮不吃,非要吃肉肉。
黎寻低头给它开罐罐,丧彪高傲且冷漠,慢一秒都要不高兴地挥爪。
应礼怕他被猫抓到,总是有意识地隔离猫猫,丧彪竟然意外地粘他,在那只白如冷玉的手掌前仰着头努力地蹭啊蹭。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老久的摩托车引擎。
黎寻听得想笑,“别撒娇了,撒娇了他也不会爱你哦。”
丧彪听不懂,只是一味的卖萌。
应礼定定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什么。
然而都没有。
黎寻熟练的拆开了罐罐,又倒了两盖矿泉水哄骗丧彪喝水。
丧彪呜呜呜地吃到快要把猫头埋进罐罐里,黎寻就蹲在丧彪的侧面,歪头温柔地冲它笑。
放学的路上嗅了各种路边摊的香气,丧彪吃完东西,艰难拖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跑远了。
有同学陆陆续续地走出校门,笑着打招呼,熟悉点的还邀请要不要一起去买章鱼小丸子,新开的那一家很好吃。
黎寻摆摆手,前几天各种路边摊吃了一遍,最后几天想保持清淡饮食,毕竟也畏惧在考试当天出意外。
他钢铁肠胃没关系,但那位是经不起一点摧残。
路过常去的面包店,两人进去买了明天的早点。
刚刚烘烤出来的黄油曲奇疯狂诱惑着味蕾,刚还义正言辞决定只买几个麦芬的人,还是抵挡不住诱惑,付完款,在店门口就吃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一盒曲奇就只剩下了两块。
应礼正要提醒他不要贪多,却在张口之际,被两块曲奇攻击,蛮横地把话语堵了回去。
钥匙还挂在门上,两人都没动,门口的声控灯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灭了下去。
应礼艰难地完成了吞咽,黑暗里他看不到黎寻的动作,也猜不到他的目的。
只知道这个人正深深注视着他。
像一条尝试上岸的鱼。
“应礼。”
他终于开口了。
楼道灯应声亮起,少年的表情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他俨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甚至这几日的每一次散步,每一次漫不经心的交谈,都成了铺垫。
“嗯。”
应礼觉得嗓子有点哑了。
但黎寻要更甚。
黎寻:“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怎么这么严肃啊,像是表白要被拒绝一样。应礼的心七上八下。
而那个人,终究占据了这场拉锯战的主导位置,坚定地宣告出审判结果。
“虽然我还是很差劲,但无论是这次高考,还是下一次的,甚至下下次的。不仅仅是高考,还有其他要面对的,我都会加倍努力。”
“所以——”
黎寻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笑出最好看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诚恳。
“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做到最好。而我,会拼出所有追上去。”
闭塞的电流经过疏导,连接着胸腔的那个小灯泡咻地一下亮了起来。
不是象征危险的红灯,不是警告他等一等的黄色。
而是一个介于黄绿之间的安全信号。
楼下断断续续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楼道口附近停车,年迈的长辈正在斥责晚辈贪凉,闹肚子了就不要撒娇。
总是被忽略的人间烟火气在此时被空前放大。
应礼突然有一种他们已经并肩走过一生的冲动。
不,是他们真的走过了一生。
黎寻轻轻伸出手臂,给面前人一个毫无半分暧昧的拥抱。
最想说的话,则轻轻落在了应礼耳边。
“知道吗,只有你变得很好,努力向你奔跑的我,才能变得更好。”
“所以,请不要为我停留,而是我,会拼命地向你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