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百姓里鲜亮得像一朵花。珊瑚头饰玛瑙簪,琉璃发饰暖玉佩,每走一步,环佩叮当。
走在大街上叮铃当啷响,也不怕饰物掉了。
相比之下姜褚就没那么豪华了,上朝的仪表挑不出一点错。
下朝以后时常一身青色,深浅不一,但鲜少有明艳的色彩。
头上更不必说,要不是知道那是簪子,旁人只怕要以为他随手折了根树枝用。
素得两袖清风,又端庄得仪态大方。
转角忽然有红绿色翻飞,姜褚脚步一滞,旋即快步跟上。
那片色彩转瞬即逝,他不敢停歇,微微懊恼今日不该穿得如此闲散,宽大的衣袍反而叫人行动不便。
他追至一处巷尾,忽得面前伸出一只拿着折扇的手。
姜褚顺着手看过去,来人眉眼弯弯像只狐狸。
“谢斐。”姜褚垂下眼帘,看他上装红衣,下着绿裙,脸色扭曲,“你便是这般出门?”
谢斐听不出他意思的模样,两臂展开,大大方方叫他看:“如何?”
“呵,”姜褚嗤笑,“不如何。”
谢斐也不恼,把折扇啪一声展开,一模一样的话还给他:“那你便是这样出门的?”
姜褚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板正到没褶皱的衣裳,皱眉:“什么意思?”
谢斐这下笑了,他笑得开怀,在姜褚疑惑的视线里笑得更放肆。
接着他伸手,指节在姜褚脸颊上刮了一下,仿若逗弄。
姜褚微恼,正要发作,却见他举起手,上面是浅浅一层灰色。
应当是方才见那花魁弄上的,姜褚抬手要擦,谢斐不知从哪儿掏出块帕子,在他脸上擦拭。
不等他推开,又收手了。
姜褚认出自己的帕子,伸手要拿,他猜到了似的,用扇面一挡。
扇子拿下来时,帕子已经贴身收起来了。
谢斐这人,别的说不准,最爱的就是蹬鼻子上脸。
果然,他收了扇子,语气颇为感慨:“姜大人这般不在意可不行,身边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姜褚不接话,转身就走。
谢斐也不生气,几步上前,伸手拽他衣袖:“姜褚?姜大人?姜景淮?小姜你理理我嘛……”
“闭嘴!”姜褚板着脸,心说他这副狐媚子嘴脸定然是师承那什么花魁小莲,这人沾上那些楼以后就没个正形。
谢斐闭嘴,手却没松开。跟着姜褚一块儿走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也不为所动。
姜褚只好站定:“松手。”
谢斐摇头。
姜褚皱眉:“你想干什么?”
谢斐还是摇头,用扇子点了下嘴。
姜褚闭眼,长出一口气:“说。”
“想和你吃饭,我晨起到现在,还滴米未进呢。”谢斐笑嘻嘻的。
“要人知冷知热的不是我,”姜褚转身进了万福楼,“滚过来。”
谢斐笑着跟上了,嘴里还念叨:“姜大人慈悲心肠,万分感激。”
一国丞相,没皮没脸的。
万福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也是最贵的。
谢斐进去以后,刚沾板凳,还没来得及点菜,面前就呈上一碗白粥。
他动作一顿,看向垂着眼帘,没什么表情的姜褚。
姜褚把青菜往他面前放,语气算不上多好:“吃,吃完再点。”
谢斐嘴角向下压了些。
他拿起筷,嘴角又扬起来,玩笑道:“哎呀,姜大人这是何意,是怕我把你吃穷?”
姜褚不搭腔,他捻了下指尖,忽然说:“郑春是你的人。”
谢斐眨眨眼睛,叼了根白菜在嘴里,看起来有些蠢。
“你派他去调查什么人,被就地反杀,”姜褚不去看一口喝半碗粥的饿死鬼,自顾自说下去。
“对方用夜光粉诬陷你,最好把你的小莲也拉下水。折损你分毫都是好的——你惹上什么人了?”
谢斐放下碗,打了个嗝:“白粥真好吃。”
姜褚拧眉:“谢斐!”
“知道知道,”谢斐挥挥手,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证据呢?”
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郑春就是谢斐的人。
也没有办法证明,郑春是被反杀的。
一个伙夫怎么可能和丞相有关联。
嘉靖帝恼姜褚莽撞,怪的也不是他那一脚,而是打草惊蛇。
姜褚盯着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似是妥协:“谢青珩,那位罚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
嘉靖帝罚大理寺卿,目的可不是怪刀快。
皇帝在这一出上,出乎意料地信任这位丞相。
“不明白,”谢斐撑着下巴,把玩折扇,“请姜大人明言。”
“你要怎样的明言?”
姜褚抬起下巴,心说不论是丹书铁券还是金口玉言,都可以替丞相府求一道保命符。
谢斐撅了下嘴,姜褚忽觉自己被他轻而易举看穿了。
紧接着,他听见这位丞相大人掷地有声:“姜大人的明言,此举为帝命还是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