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琳德的意识缓缓降临到现实中,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惊恐地直坐起来,却被一双温柔而充满皱褶的枯瘦手臂按住。
“孩子,你安全了。”
床边坐着个戴头巾的老修女,正和蔼地守望着她,递上一杯水。
“您、您是……”
她微笑道:“诺斯顿大人想见您。”语气中有股不容置疑的强硬。迪特琳德只好答应,跟在她身后走出棚屋,发现这是一座小型的堡垒,她们穿过小广场,马厩边仆人正在擦洗喂食马匹,洗衣妇平静地端着盆子走动,安静而高效地工作着,这是很不寻常的,她隐隐嗅到了一种畏惧和敬而远之的气氛。
路过城门时,她看到门外两侧摆了几个火刑架,上面绑着几具烧得焦黑的尸体,完全看不清面目,震慑着每一个过路人。
老修女走在前面,握紧颈上的遗迹石项链,柔和道:“您不用担心,诺斯顿大人虽然是个贵族,却十分通情达理,一直在关心您的情况呢。”
她领着迪特琳德登上楼梯,走过长长的回廊,打开会客厅的门,里面光线敞亮,炉火熊熊,除此之外空无一人。长桌尽头坐着个与迪特琳德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她招招手:“过来。”示意迪特琳德在她身边入座。
迪特琳德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她有一头玫瑰金的柔顺长发,在脑后挽成了花苞状的发髻,鬓边漏出几绺鬈发,戴着点缀珍珠和蕾丝的紫色发带,穿着一袭鹅黄色贵族礼裙,姿容明艳大方,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标致的贵族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琳,我叫琳,大人。”迪特琳德不擅长说谎,所以她自动忽略了后一个问题。
“我是艾比·诺斯顿,瑞拉赫皇家学院首席会长,诺斯顿公爵之女,目前作为亚历桑德殿下的随从效忠左右。”她双手交叠,搁在下巴上,锐利精悍地盯着迪特琳德,后者眼皮一跳,连忙垂下头。
又是一个艾比·诺斯顿……她对这个名字都快产生阴影了。
“城门口那些尸体……”她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人畜无害,怯生生地开口。
“哦,就是那群要对你不利的强盗。”艾比轻蔑道,“库梅尔家也是堕落了,竟然任由强盗团横行领地。”
开战前,迪特琳德恶补过瑞拉赫的边境地理,库梅尔侯爵是“边境联盟”中的一员,另外还有门德斯、沃克斯、里弗尔这三家,互相沾亲带故,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依附于萨斯托家族的应声虫罢了,就连他们的“盟主”萨斯托家族都已式微,更别提他们这些自身难保的小贵族。
原来这里是库梅尔的领地,她心里盘算了一阵,那她可真是漂得够远。
“感谢您的仁慈。”
不论如何,这位真正的艾比·诺斯顿惩戒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强盗,迪特琳德一码归一码地郑重感谢她。
“我只是尽了贵族该有的义务。”她不动声色,“相比之下,我更想问你,你认得这样东西吗?”她拿出一枚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上面绣着剑盾的纹样,和亚历桑德皇女曾经送给迪特琳德的那个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往身上摸索,却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意识到它此刻正在对面的手心里,心跳顿时漏了几拍。
见她不语,艾比又道:“我先恳请你的原谅,为了给你诊疗伤口,我们必须检查你的身体,结果发现了这样东西。别人不知道这种贴身的东西也就算了,但我身为殿下的随从,却不能认不出它。”她流露出明显的嫉妒,“为什么殿下的东西会在你身上?”
“这个……呃,确实是她送给我的。”迪特琳德支支吾吾地承认。
“哼,我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每年都会在诞生日互送礼物,不要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她把手帕扔还给迪特琳德。
“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殿下的眼光。”她打量着迪特琳德,眯起眼睛,神秘地微笑着,“我不仅是殿下的随从,更是个将领!你要是小看我,以为我只是个任性骄纵的贵族小姐,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敢,大人。”
迪特琳德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就算不看她这个人,光看她背后的诺斯顿家族,就值得把她拿下,要是能伺机杀了这位举足轻重的敌军主将,不仅能重创亚历桑德皇女的势力,还能扭转战争的局势……对了,说到战争——
“您知道派恩河大桥上的事吗?”她谨慎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