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我知道你可能活不下来……但是你居然死得这么惨,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天呐……瑞拉赫的魔鬼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人们纷纷认出尸体或残肢的主人是他们在战场上牺牲的亲朋好友,现在劳德夫卡终于知道是什么样的炮弹能飞进堡垒里来了。他大声怒斥悲恸慌乱的人群,让士兵维持秩序,把蜂拥而上的民众从尸体堆旁边拉开,然而还是拦不住他们要寻找亲人的执着。
混乱的场面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劳德夫卡伯爵不得不让士兵暴力驱赶,就在这出闹剧眼看就要平息时,又有新一波源源不断的尸体之雨落在他们头上,伯爵的鼻子被一只半张脸大的死蜘蛛砸个正中,差点掉进他怒吼的嘴巴里。大量的尸体又引来了山谷里的秃鹫和乌鸦,盘旋在堡垒上空,聚成了黑压压的乌云,仿佛带来生命之神米格尼旨意的告死天使。
忽然,最初认出戒指的那个女人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球瞪得出,发出残破的呜咽:“唔……呃……救……救我……布尼亚……”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黑,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以她为开端,相继有人倒了下去。一些见多识广的军官反应极快,大喊道:“尸体上有毒!别碰!都别碰!”即便如此,人们还是无法对亲人的消息无动于衷,依然前赴后继地扑向尸堆,或者望向天空,展开双臂,与凶残的秃鹫争夺残肢断臂。士兵们害怕沾到剧毒,竟对横冲直撞、手无寸铁的百姓挥剑砍杀。劳德夫卡伯爵懵懵地看着这一切,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在短短几刻钟内就变成这样。
副官担心他被混乱波及,一路半推半拽地把他拖回塔楼,咬咬牙,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劳德夫卡伯爵这才如梦初醒:“写信!快写信!派出所有斥候和信鸽到布勒文领!”他在门上拴了几把大锁,焦急地在室内踱来踱去,跺得地板咚咚作响。
主动出城迎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对了,炸药,不是还有昨晚缴获来的炸药吗?劳德夫卡伯爵派人把它们换了位置,装到靠近大桥北端的位置,等到瑞拉赫的军队开始正式进攻,他就引爆那些炸药……
对,对,就是这样,城里的动乱算不了什么,瑞拉赫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对付得了他,那就太小看他了。他可是堂堂的劳德夫卡伯爵,莱娜德之心的缔造者,只要把城门牢牢关上,那些百姓闹得再厉害又怎么样?他们不识时务,只会傻傻地中瑞拉赫的奸计,死了也是活该。只要他活着,其他人都死光了也没关系,太后陛下和首相大人会理解他舍小保大的苦心。
“劳德夫卡伯爵——大人!大人!”门外响起急促的拍门声,帕特里克团长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请求率领圣殿骑士团开门出战!”他近乎哀求,“您应该看看堡里成了什么样子……一味躲起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劳德夫卡伯爵恼怒万分,刚得了一会儿清净,这个罗里吧嗦的骑士就来打扰他,当初真该让他滚回布勒文领去。他没好气地回道:“瑞拉赫多少人,你才多少人?就算你想发扬骑士精神,也不该挑这种时候!听着,我已经写信去请援军了,等他们来了,我一定让你第一个出去和敌人杀个痛快。”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开关城门的绞盘装在这个房间里,否则这些一个两个不听话的家伙,准会擅作主张。
帕特里克无力地垂下敲门的手,他望向门楼下方,除了敌人扔进来的尸体,又添了许多新鲜的;抬头看天,空中密密麻麻地聚集着食腐的猛禽。这里已经被生命之神米格尼所诅咒,很快就会化为血流漂杵之地。他不由得交握双手,悲哀地奉上祷告。
恰逢此时,城楼顶端的钟声响起,惊起群鸦。
“盔甲缝隙里,蛆虫正吟唱丰收的圣歌
锈红的血雨,浇灌出漫山遍野盛开的死亡
生命之神米格尼啊……
来吧,用丧钟将我埋葬
我只祈求永恒的安息。”
“干得好。”阿尔伯特夸赞多利安主教,后者刚刚低诵完一段祷文。
主教的脸上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神色,但阿尔伯特认为他可没有好心到会给敌人祈祷,毕竟这个阴毒的计划就是他提出来的。他无所谓战术是不是正大光明,战争绝非儿戏,像亚历桑德皇女那样凡事讲究堂堂正正才是愚蠢。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们故意放跑了一两个斥候,再过一会儿,布勒文的援军就会在桥上和他们撞个正着。阿尔伯特手中的长剑在渴望饮血,他听得见那兴奋高昂的鼓动。亚历桑德做不到的事,他阿尔伯特轻轻松松就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