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被李自良带走了。
时洇眉头紧张:“宣阳说我一点都不像土萌萤。”她拉住了林辜月的袖子,“他好奇怪,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和我说这句话?”
下课后,林辜月没有到医务室找宣阳,凭着第六感,去了化学组办公室。
门虚掩着,她犹疑片刻,直接推开了门。
宣阳坐在李自良的椅子上,李自良似拢非拢地俯在他身后。他们桌上是一堆习题。
李自良看见了她,嘴角闪过一丝异样的笑,起身,把卷起在胳膊上的衬衫放下,像展开竹简似的。他问:“什么事?我在给宣阳补习。”
林辜月的后背莫名发凉,手指颤抖,握起拳,藏到校裤后。
她故作镇定说:“班主任叫宣阳也过去。”
李自良扣起袖扣,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行,宣阳你去吧。”
宣阳闻声,呆滞地站起来,走到林辜月身边。
林辜月近了看他简直要被吓一跳。他一点药都没搽,脸上姹紫嫣红,眼睛却一点颜色都没有,毫无生机。不久前,他分明还在和她们还在聊揍敌客、埃及艳后、土萌萤。
她忍不住道:“宣阳……”
宣阳仿佛醒了一点点,血痂嵌卡在高肿的嘴唇和脸颊上,发音费劲地回应:“你怎么在这儿?”
“班主任找你。”
“找我,为什么?”
“你和马宏瑞打架了。”
“打架……”
“对,你还和时洇说……”
宣阳的目光聚焦定格在林辜月脸上,睫毛忽闪,眼底莹润。
“林辜月,你来了啊。”
“等一下。”
他们要走,李自良又喊住他们。
他眯着眼,视线慢慢地游移到林辜月校服上的校徽后停顿了。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李老师边笑边摇头:“挺好。你们去吧。”
宣阳惊得浑身发抖,上前挡住她,僵硬地关上门。
校医给宣阳上好药,在路上,他才慢慢地想起这两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不是班主任喊我吗?我们好像不是去办公室。”
“我骗人的,班主任根本不知道你和马宏瑞打架。我们直接去操场吧,下节体育课。”
宣阳停下了脚步。
“林辜月,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你必须要记住。”
“什么?”
“一定要离李自良远一点。”
林辜月没问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应该要按照宣阳说的做。
但是如果这是正确的,那——
“为什么你不这么做,宣阳?你讨厌化学课,对吗?”
这个问题,她之前也问过一次。
那天宣阳依旧把卷子揉烂丢进抽屉里。这场景见怪不怪,从暑假起就如此,现在更甚。李自良一直十分纵容。
她没太复习,答题时心不在焉,估计会是她考得最差的一次小测。
交卷后,她侧头看着宣阳。他在化学课总是发呆,好像除了发呆和毫无焦点的涣散,所有注视都是令他疲惫和厌恶的事情。
“其实你挺讨厌化学的,对不对?”她试探地问道。
那时宣阳的头躺在手臂上,呼吸深深浅浅。
林辜月一直都知道他在装睡。
明明,她一直都知道。
冬日的空气凉森森地从颈间穿过。
宣阳的瞳仁一颤。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林辜月解开自己的围巾。
“那以后,你也离李自良远一点吧。”
他一声不吭。
她把围巾绕在他的肩膀上:“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参加社团。”
“嗯。”
林辜月用尽浑身的力气,冲宣阳露出一个笑容。
“来话剧社吧。”
他被一股温暖柔柔地包裹,怔怔片刻,轻轻地点了个头。
宣阳问,为什么能想到来找他。
林辜月指着坐在操场旁树下的时洇:“你说她不像土萌萤,她想追问你干嘛在那个时候说这个。”
宣阳勉强笑笑:“可能想到就说了。”
看到了他们,时洇高举双臂,大幅度地挥舞,脚也剪刀似地蹬来蹬去。
他们小跑到那边,林辜月替宣阳回答:“他说想到就说了。”
“切——”时洇瞥他,“还以为有什么深意呢,所以是你随口说的咯。”
宣阳精神了一些,但也没多少力气,低低地“嗯”了一声。
时洇端正坐姿,捋了捋头发。
“所以呢,现在你认真看,仔细看,深思熟虑地看,我像土萌萤吗?”
“不像。”
“……”
时洇嚷道:“你但凡犹豫一会儿呢?”
宣阳说:“因为真的不像。”
时洇嘁声,挥挥手:“罢了罢了。”
宣阳抠掉方才没清理干净的下巴上的一小片血痂,说:“你如果真能确认任朝暮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不像土萌萤?”
时洇立刻哑巴了。
她黯然地顺着林辜月绑皮筋的后脑勺,摸到了发尾:“如果我和林辜月一样漂亮,我也许不会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