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和马宏瑞没打起来,因为班上有个男生心脏病发作,砸到地上,被送进医院。那种攸关时刻,任凭谁的愤怒都得熄火。
有一整周,他的同桌都在哭。
林辜月欣慰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依旧有浓烈的人道主义关怀。时洇则很笃定说:“她一定喜欢他。”
后来,男生返校,和同桌在一起了,又在一周后被甩了,女生转头和隔壁班的人在走廊分享同一根奶茶吸管。整个过程加在一起没有超过三周。
林辜月摸不着头脑:“她不是喜欢他吗?”
宣阳趴在桌上,偏偏头,看了她一会儿,坐了起来。
“不奇怪,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时洇仿佛因为宣阳的这句话深受鼓舞,隔周的周一,原本齐下巴的短发长到脖子,顶着一头药水味。她把卷发拉直了。
她坐在他们的后桌,脸粉红粉红的,问:“我这样好看吗?”
原先的卷发俏皮生动,现在服顺的头发贴在两侧,多了对比度,显得她瞳孔更加的黑,嘴唇更加的红,皮肤更加的白。
林辜月很认真地说:“像科特·揍敌客。”
宣阳说:“像埃及艳后。”
这两个答案都没说到时洇心坎上,她威胁地挥挥拳头,打开手机翻着相册找了找,点开一张图,放在脸颊旁:“像她吗?”
林辜月仔细地看着图片上的卡通短发女孩。这张图好像在哪里见过。
宣阳瞄了一下:“哦,土萌萤。美少女战士。”
时洇的脸瞬间宛如云霞。
“辜月,宣阳,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我喜欢任朝暮。”
时洇直率地把这句话说出口时,微微地松了口气。偌大的吵闹的教室,仿佛熄了灯,只剩下他们三个亮着面庞面对彼此。
宣阳沉默了一会儿,问:“谁是任朝暮。”
时洇花了点功夫和他解释,说到一半,林辜月忽然很激动地拍大腿:“刚刚那张图,不不不不不不是……那个土萌萤不是任朝暮的头像吗?”
“……”
“……”
宣阳说:“世界末日僵尸来了,林辜月绝对会第一个被吃掉。”
时洇点头:“对,而且到人家的胃里了,她才会慢悠悠地反应过来——啊,刚刚是僵尸啊。”
林辜月的脸涨得比时洇更红,大脑努力地运转后问:“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虽然很想说你犯老毛病,又在非得给每一件事情找出动机。”时洇眨眨眼睛,“但在这件事上,我还真的可以给出很充分的理由。”
她倾身,两手放在林辜月和宣阳的肩上,在他们耳边轻轻一笑。
“我喜欢任朝暮,因为任朝暮也喜欢我。”
时洇重新落回座位。
宣阳摊手:“何以见得?”
“他有粉尘螨过敏,但还是戴了我的围巾;他不喜欢拍照,但还是和我一起合了影。这还不明显吗?辜月你应该记得吧?”
宣阳毫无波澜:“还没那个谁和她同桌明显,至少她是真哭了一周。”
时洇脸一歪,张牙舞爪:“不是你说的吗,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也有好几个瞬间了。”
林辜月静静地听他们拌嘴。
她确实记得,然而关于时洇口中所谓的“瞬间”,在她的版本里,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
时洇总是期待去上社团课,也总是在高二那几个人进班前,不停地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抚平自己的头发。
至于任朝暮,他几乎不会给任何人多一分的眼神,每次进班都把书包丢在桌面上,然后与世隔绝地戴起卫衣帽子,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低头看手机,偶尔抬头回呛两句向秋澄。
时洇会故意坐在任朝暮常坐的位置上,而任朝暮只会面无表情地走到时洇旁边,居高临下地说——
“这是我的位置。”
“哦,抱歉。”时洇的目光缩起,手忙脚乱地往右边挪了一个位置,“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看剧本吗?”
“随便你。”
那节社团课也是如此。要说有点不一样的,只能是任朝暮感冒了,整个教室都是他的喷嚏声。
林辜月回头瞪了好几眼他的卫衣帽子,心想,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