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体育课站军姿,要求把手臂紧紧贴在裤缝。
体育老师一个一个拎学生的袖子,检查他们是否把手臂贴紧了。但李凯怕热,把袖子全挽到大臂了,于是体育老师只能捏他的肉。
林辜月看到了,想笑却不敢,忍到肚子酸痛。
幸好这个时候,朱老师突然走过来,打断了军姿训练,把方晓琪给叫走了。
“你有没有看到刚刚李凯的肉被老师捏了!”
队伍一松散,时洇立马转过头。
确认好友与自己撞到同一个笑点上,两个人在全班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笑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下课回班,林辜月立即坐下,笔帽点着下巴,思考用“巨龙深邃的眼睛”还是“流动的深蓝宝石”来比喻夜晚的海——这次的作文比赛的主题是“记忆中的旅行”,她打算写去马尔代夫的经历。
“流”字才刚下笔,前方传来金属椅腿与瓷砖地面擦出的锐响。
那是李凯的座位。林辜月没有抬眼,淡淡地问道:“你又和时洇吵架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她觉得奇怪,停下笔尖。往常他们俩若是吵架了,李凯一定会来找她这个后桌控诉时洇的暴行,或是让她当断案的包公。换了几次座位,李凯都坐在她前面,她也早就习惯了。
李凯伏在桌子上的肩膀颤抖。时洇这次威力这么大吗,居然把厚脸皮的李凯给骂哭了。林辜月略有诧异,但没想太多。
朱老师夹着教案从前门进来,随口喊了两个同学起来朗诵课文。楼下操场传来另一个班集合的哨声,坐在窗边的那一列同学纷纷关上了窗户。林辜月翻开了课本,快速地用红笔补预习笔记。
这将是如此寻常的一节课,除了李凯依旧趴在桌上,朱老师却装作没有看到。
“老师怎么了啊?”
林辜月被后桌的铅笔捅了个激灵。她忙抬头,这才注意到朗诵声早已结束,班里久久陷入沉默。
朱老师仰着脸,双手吃力地撑在讲台上,第一排的同学递了一张纸,她摇摇头:“同学们合上书本,今天我们提前上社会课。”社会课也是其它学校称呼的“思想与品德”课,这门课在小学许多时候也都是由语文老师担当。朱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的社会课老师。
林辜月有些不安,目光落在朱老师的腹部。尽管她素来不擅课堂发言,但仍没有丝毫犹豫地举手起立,道:“老师,我去找黄老师来代课。”
“我身体挺好的。”朱老师再摇头,“既然你都站起来了,那先别坐下了。”她清咳两声,“上个月的班会课的图书分享,林辜月同学讲的那本《小王子》,不少同学也看过吧。”
台下纷纷:“看过——”
“还记得,小王子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她问道。
一阵稀稀拉拉:“回到自己的星球了。”
“不错,”朱老师点了点头,“但你们知道,在另一些人看来,真正的结局是什么吗?”
班上一阵沉默。
朱老师看向林辜月。
“被毒蛇咬死了。”林辜月轻轻出声。
同学们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有人说:“什么啊,好恶心的结局,还不如别告诉我。”
朱老师又问:“为什么你明知道这一个版本的结局理解,却没有当作拓展分享给同学们呢?”
“因为……我希望小王子可以与他的花儿重逢,他们能够一起生活下去。”
“为什么希望?”
林辜月张张嘴,无意瞥见窗外的树,枝叶繁密得淹过地平线。
“圆满的故事一定要给人不断延伸的遐想欲望,而不是戛然而止。就像看到一棵树时,希望看见它能够开花结果;就像看见一只停在电线杆上的鸟,希望它能飞向天空……”
有人插嘴补充:“就像看见老师的肚子,希望能够拥抱一个健康快乐的小宝宝!”
大家都笑了,朱老师也松了松嘴角:“那辜月,你觉得假设这些事情不圆满——也就是你认为的戛然而止会是怎样的?”
“树也许会枯萎,小鸟也许……”她沉默了。
“会被更大的鸟叼走吃掉,或者被电死。”朱老师微笑地摸了一下肚子,“也许我会胎停,也许这个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好多同学立刻嚷道:“老师你不要那样说啊!很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