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三人坐成一团。
顾秋池不爱搭理人,但是孙方国故意贴他很近,侯燕畏畏缩缩坐在附近。
很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孙方国开始没话找话。
“诶,美人你说,今晚神像会活过来吗?”
顾秋池眸子都没转一下,靠着柱子,声音不耐:“闭嘴。”
孙方国脸皮厚,越是不搭理他越起劲,往他的方向挪动,拉近两人距离。
“不多说几句,等下真死了怎么办,不如我们聊聊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到时死得倒也不冤。”
顾秋池抬起眸子,闪过危险的精光,下一秒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刃,抵在对方脖子上。
他的动作又快又准,饶是孙方国预判到动作偏头,刀刃也很快精准抵过去。
寒光毕现的刀刃上,鲜血渗出一两滴。
“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死。”
孙方国笑容凝滞,眉间挑上几分怒气,嘴上还是笑着:“别生气嘛,就是开个玩笑,现在就内乱,等下神像真动了,我们都得被她吃进去。”
顾秋池不为所动,刀往前更近,就像孙方国靠近的动作。
鲜血汇集成血线,沿着刀刃滴落。
孙方国真有种对方要杀了他的预感,恐惧感沿着背脊爬上来,却让他更加振奋。
就是要这种带着毒刺的美人,才更加有意思。
到时候再一根根拔掉他的刺,彻底折服卑微匍匐在他脚下。这样才够有挑战性,不是吗?
顾秋池毫无波澜望着面前的人,仿佛看透对方心思,手背上青筋滑动了一下,旁边那个小孩忽然扑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
刀刃偏移轨道,孙方国得以喘息,捂着喉咙咳嗽。
侯燕表情认真,丝毫没了恐惧的表情,她严肃道:“还不行,要等姐姐过来。”
顾秋池甩动手臂,挂在他手臂上的小孩立即被甩飞出去,丝毫没有手软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两人,未置一词。
脚步稳稳当当,普通散步般走到了孙方国面前。
孙方国早有防备,翻身滚过躲开落下的刀刃,迅速爬起来跑到祭台前,拿起熄灭的烛台,挡在身前。
坚硬的刀刃撞上铜制的烛台,发出刺耳争鸣,力道更是不小,甚至擦出火星子。
孙方国诧异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力气却大得有些离谱。
他来不及管震得发麻的手臂,挥动烛台打开伸过来抓他脖子的手,抓起香灰往人脸上扔。
可后者再有防备,抬手挡住眼睛。
趁此机会,他用最快的速度举起烛台,用上十二分的力气,猛地砸向顾秋池的脑袋。
他也不怕把人砸死了。也许是他好久没吃过这种亏的原因,让他分外火大。
虽然活着动起来更有意思,但是死了也不是不行。
一切都胜券在握,烛台也即将砸上对方的脑袋,他脑海中已经出现了血肉模糊的场面。
可是,烛台却在他注视下,倏然穿过对方的身体,就像穿过了空气,砸上了放祭品的平台,嵌入其中。
木板顿时出现几条裂纹,祭品碗盘等物品,声势浩荡摔碎在地。
冰冷的液体忽然滴在孙方国脸上,他脸色陡然一变,瞪大眼睛看向上方那张放大的脸。
那是张花花绿绿的脸,眼珠是滴血的红色。弯腰正在看着他,斑驳的双臂箍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桌子上,像案板上的鱼肉。
侯燕跌跌撞撞跑过来,声音就在他前方,似乎在拉顾秋池的手。
“先别......”
顾秋池丝毫没有动摇,慢悠悠翻转刀刃,刀尖贴着下巴的皮肤往下,所过之处,立即出现一条血线。
侯燕不死心地拉着他的手,手上线成了一条弯线,停在心脏处用力,孙方国凄惨地叫起来。
好在他还没丧失理智,求生欲让他脑子飞速运转,找到了其中关窍。
袭击人没用,那就打刀!
死亡的恐怖让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他抓住刀刃,忍着割裂皮肉的疼痛往上掰 。
不过拔高几厘米后,他迫不及使尽全身力气往神像手臂上扎,锋利的刀刃削铁如泥,居然刺碎了神像手臂,咚地扎入木板缝隙,桌子彻底四分五裂。
孙方国失去支撑,随着木板砸在地上,整个胸腔都在震鸣。
顾秋池和侯燕也毫无防备,连带着一同摔在地上。
孙方国脑袋转得很快,不顾散架的疼痛爬起来,抓起侯燕,踉跄着步子往外跑。
神像手臂很快又长了出来,顾秋池也从地上爬起来,从木板上拔出短刃。
孙方国已经跑到门口,手忙脚乱开锁。
神像比顾秋池更快一步,手臂已经伸过来,他堪堪避过,已经拉开插销。
神像来到他身后,嘴巴大张,黑糊糊的洞里,是三圈尖锐的尖牙。
孙方国拉开门,神像的大嘴笼罩上他头顶,他当机立断,举起侯燕,将四肢还在动的小女孩,毫不犹豫扔进了神像嘴里。
自己则低身往外一滚,跑出大门,跑出好几十米外后,他才确认般回头。
方形门框投下扁斜四方形,圈着一个巨型圆鼓鼓的石像,眼睛鲜红,嘴里张开时,能看见嘴唇下碎肉和破布,黏在牙齿上。
就在屋子下方的小道上,隐隐约约多出两条人影。
孙方国连滚带爬地往前跑,瞧见雾里的身影,是张梦媛,旁边还有个有些沧桑的女人,面容空洞,身上全是血。
“妈妈,当初是他第一个强迫你的吗?”张梦媛声音甜美,温和地贴在妇人耳边,她脸上什么东西哗啦啦往下掉。
孙方国下意识用手去接,却接到了满手的腐肉。
***
阎回一直很在意孙兰口中,“城隍爷会放东西过来”,这个究竟指放什么?
今夜本就打算去小树林看看,他设置好凌晨12点的闹钟,准时在震动下醒过来。
窗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窗户口爬动。
他轻手轻脚穿过放着棺材的客厅,尽量用最小的动静打开门。
农村的夜晚往往黑得似墨,掺在雾里,不似城里那般,再不济也有几盏路灯。
就在路口的小道上,蹲着三个黑影,正在坛子里扒拉着什么往嘴里送。
阎回觉得眼熟,也没敢贸然接近,卡在门口偷偷打量。
只见三个黑影动作没停,一把一把抓起坛中饭菜,就像饿了很久。
传说中,孤魂野鬼若是无人祭祀,就会一年365天,天天挨饿。
不远处,三个影子很快捞完坛中饭菜,呆愣愣望过来,阎回看出其中一个影子是位女性,衣服和张梦媛白天穿的一样。
但大半夜在外面捞坛子里的饭吃,加上学姐出去,居然门还是从里面锁住的,过于诡异。他没敢出声喊人,只是继续观望。
三个影子晃晃荡荡往站起来,阎回却瞧见三人身上都不同程度挂着致命的伤口。
两个男人脑袋被砸烂,女人肚子敞开,里面没了心脏。
阎回忽然意识到什么,稍微打开些缝隙,望向窗户的方向,就见好几道黑影扒在窗户上一动不动。
张梦媛三人接着钻入坛子里,像缕魂魄,压缩进去,他赶忙关上门,硬着头皮去敲两人的门。
两人没有回应,阎回思虑再三,选择了先推开黄杰房间看看。
房间没有反锁,拧动把手门就开了,阎回还是礼貌地轻声道:“我有点事找你,不好意思。”
但是开门,内里空无一人。
阎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人住着的痕迹,又去张梦媛房间,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站在原地,掉落一地鸡皮疙瘩。
自己呢?阎回呢?
到底谁是活人,谁是死人?
为什么他们还以活人的方式在这里?
好像也有种说法是,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死了,会忘记自己死掉的那段经历,还会以生前的习惯留在世上,认为自己还是活人。
有的也会重复自己死亡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