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回发出一个“啊”的疑问音节。
第一反应是张梦媛在说谎，因为他不久前才看见其中一人。
可转而一想，张梦媛没必要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更糟糕的是他现在在发烧，一开始想事情脑袋就搅成一团浆糊。
于是他稍微停下来，先不做评价，对她说:“学姐你先等等，有件事需要确认完再说。”
张梦媛抓着自己的手，紧张又恐惧地发抖，勉强点点头。
阎回浑身无力，只好让顾秋池代劳。
不过三分钟，所有人都被敲门声敲醒，“自愿”下楼。
众人围着桌子围了一圈，刚下楼的睡眼惺忪，打着呵欠。
“这是怎么了？”猴脸揉着眼睛，万分疑惑。
阎回说话都费劲，但顾秋池话又少，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只好自己虚弱着声音解释。
“你们有没有看见赵潜龙和你们那位三哥?”
“没在这里吗？”猴脸虚着脸眼睛，缓慢瞥过在场所有人，显然还没醒。
“嗯，劳烦学姐你再说一遍昨夜发生的事情。”阎回转向张梦媛。
张梦媛呆了一下，然后缩着脖子低下头哭起来:“昨夜守夜我睡着了，半夜听见声响，像是有人在嚼骨头和肉的声音，醒来就看见神像活了，正在将他们两人往肚子里塞......”
她哭得肝肠寸断，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猴脸“啊”了一声，光头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张梦媛，神情玩味，几乎是带着笑意。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当时神像正在进食，我吓到了，转身就跑，我也奇怪祂没有追上来......”
“是吗，这位小姐，你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吗？”
张梦媛肩膀抖起来，哭得更加厉害。
“别哭嘛，到底是真是假，去灵堂看看就知道了。”光头说着起身，当场就要去。
“你是觉得我说谎?”张梦媛终于抬起头来，双目赤红。
“我可没说啊。”光头一摊手，“我只是想去查证一下，毕竟我们对你们都不熟悉，无法判断你们的为人啊。”
这就是基本直球说明“我们不熟，我们不能相信你们”。
阎回沉默一阵，随即先介绍自己名字，又将顾秋池、黄杰、张梦媛一一介绍完，说:“我们是一路过来的，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是会说谎的人。”
“真是感人，希望你们能一直信任那个女人。”光头翻了个白眼。
阎回挑眉表明立场:“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居然要在这里明里暗里诋毁人，我们和你们不熟，比起你们我更相信我们这边的人。”
“不熟现在就认识一下，促进促进感情。”光头热切笑起来，主动对着顾秋池介绍，“我叫孙方国，你叫我国哥就行。”
他指着猴脸和小丫头介绍:“这位是我们老三，叫侯伟。那位是他妹妹侯燕，智力有点问题没上学，一直跟着我们跑。还有那位守夜的，叫杨兴华，咱们都是开大货车运送货物的。”
还开大货车?
手臂颜色一个个均匀匀称，哪里像长年开车的手?
阎回即使现在无法思考也能明白这人在说谎，但是他没拆穿。
现在灵堂是必须去的，但是也不至于全部人都去，得留下一部分人找赵潜龙和杨兴华。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本来阎回想让张梦媛休息休息，但人嚷嚷着怕某个光头陷害自己，闹着要去灵堂。
最终定下来的是张梦媛、孙方国和阎回，其他人留下来找人。
阎回不太满意这个分队，虚浮着脚就要站起来。
顾秋池扶了他一把:“你在家里休息。”
阎回不依，他也不是有多勤快，而是昨夜他也梦见那座神像了，有必要去看看。
光头在一旁插话:“让他去呗，不放心我来帮你背吧，保证让他不费一丝力气就到达。”
顾秋池脸沉下去，将阎回挡在身后，语气不善:“少管别人的事。”
“你抱不了背不了，我主动帮忙你还觉得我多事。”光头一耸肩，手搭在人身上，笑道，“你这样他会讨厌你的，我帮你对我们都好。”
顾秋池脸更臭了，背对着阎回蹲下身子，沉声说:“上来，看完我再带你去找医生。”
阎回脑袋更晕了，踩棉花般靠上对方的背，又像棉花飞起来，带着他往前走。
他脑袋软绵绵耷在阎回的脖子旁，讨好道:“我不会讨厌你的......”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顾秋池眉头似乎松缓了些，背着他平平稳稳到了灵堂。
可惜，最终谁也没看到，因为灵堂大门紧闭，推也推不开，从里面被人锁住了。
孙方国想要直接踹门，张梦媛眼里还是很湿润，嘴上却怼道:“脑子通的□□嘛你?”
孙方国没好气回:“比有些说谎精好。”
阎回被两人吵得头疼，顾秋池出声打断:“村民供的城隍爷，说明村民有问题，现在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孙方国脸色跟翻书一样快，又笑眯眯夸赞:“还是我们秋池聪明。”
张梦媛白眼都翻天上去了，作呕吐状。
他的语气怪恶心的，阎回一阵反胃，想着先去看看病，不然无论是小树林还是女神像，这身体完全没办法继续调查。
结果下一秒，冰冷的语气响起:“跟你很熟?”
孙方国表情有些凝滞，半晌才对着顾秋池回:“迟早会熟的，不是吗？”
顾秋池背着人就往村西走，没让两人跟。
两人也是老老实实站着，待人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互相看着对方鄙夷笑起来。
“东躲西藏这么多年，活得这么狼狈?”张梦媛讽刺道。
“那不是拜你男朋友所赐吗？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和杀了你妈的人在一起。”孙方国鄙夷不已，“你不会当年作伪证就是为了保下他吧？”
“对啊，因为他帮我杀了我父亲。”张梦媛大大方方承认，“是你们自己没抓住机会，我本来也可以保你们的哦。”
孙方国脸上笑意未达眼底:“赵潜龙和杨兴华是你杀的吧?”
张梦媛笑得明艳:“真的是神像哟~”
＊＊＊
顾秋池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村医家里，人家把门一关，拒绝看诊。
阎回发现这户人家窗户也钉了，昨天跟着游行时，他就发现，不只是孙兰家，而是看到的每一家都如此。
他们为什么要钉窗户，是在害怕什么？
孙兰之前说过，要是城隍也不高兴了，会放东西过来，半夜吃掉他们的内脏?
所以这些木板是在防那个什么东西?
城隍爷是善，防的是恶。
梦中那个女人是城隍爷，被村民活埋又刨出来，应该为恶，防的自然是这个女人......
阎回暂时也只能勉强想到这里。
顾秋池也不死心，周身低气压，砰砰砰地疯狂砸门。
里面传来苍老畏惧的声音:“治不了，这都多少年没人生病，我早忘记怎么看病了！”
“给他看病。”顾秋池可不听他多少解释，周围气压更低了。
阎回太了解顾秋池，这就是风雨欲来的节奏，可他现在也没办法阻止，也不想阻止，总得找个村民吓唬吓唬，问点事情嘛。
老村医也是铁了心不看，自从喝了佛肉汤后，村里再也没有人生过病，医药箱都是五年前的，早过期用不了。
他悠哉悠哉地靠在椅子上，给自己泡了壶茶。
反正都是要死了，发烧死还轻松点。
他惬意呷口茶，还没咽下去，门板轰隆一声巨响，整块飞起，正好砸在他脚步。
老村医手一抖，半碗茶都泼了出去。震惊抬头，对上男人冰冷的眼睛，如剜刀般令人胆寒。
简直太邪门了！
“给他看病。”顾秋池开口还是那句。
老中医腿剧烈抖起来，怕这小子把他一起拆了，只得勉强拾取老本行。
还好只是发烧，老中医很快就看出来症结所在。
是伤口发炎引起的低烧，但是脓水被处理过，还非常干净，这都是发烧的后期了，煎点药喝下去睡一觉就好。
可药物过期了，不得已“自愿”前往附近山上采药。
阎回喝完药后，昏昏沉沉睡过去，额头上搭着湿毛巾，有人不断帮他换着。
自从进了村，一旦他闭上眼睛，就会做梦。
这次的梦很混乱，有黄杰也有阎回，总是片段的不断拼接。
他睡醒时，头不再疼痛，但还有点晕乎乎的。
顾秋池守在床边，见人醒过来，伸手试探了一下额头，才满意地把人扶起来。
老村医满脸不爽，站在旁边瞪人:“没问题就去吃晚饭，晚上你们还得守夜。”
阎回扶着阎回的手从床上坐起，浑身轻松不少，脑子也不再是一片浆糊。
“好，不过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他问。
老村医鼻孔里出气，姿态谨慎:“你先说什么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们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供奉城隍爷的？”
“五年前啊。”
“那之前供奉的是佛吗？”
老村医不想说，转身出门，还没走到门边，顾秋池踢飞一块木板，角度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跨门槛人的脚上。后者“哎呦”叫唤。
“老人家这身子骨太弱了，应该禁不住什么太大的动作，要好好锻炼一下，不然要是那个肉汤不起作用可怎么办啊?”
阎回狐假虎威，也装模作样蹦跶，见人老实了才收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