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另一个也噤声,两人粗犷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这是森林里?
阎回无法动弹,但还是能看见东西,努力记住这里的一些特征。
可画面又开始跳转,他还是在棺材里,却知道已经过去七天。
村民拿着铁锹过来挖坟,很快就将棺材挖出来,掀开棺材盖。
女人的尸体还未腐败,尸斑都没有,跟还活着,只是睡着一般。
村长眉头微挑,稳稳当当压在前方,手中的拐杖扒拉了一下女人的肚子,朝后找人拿来一把镰刀。
他蹲下去,将刀前端扎入肚子,握着刀柄往下拉。
阎回肚子一空,就见满是沟壑的手上捧出一个成型的婴孩。稍微超过一个巴掌大小。
那是很普通的一个婴孩尸体,最起码从外表上看来和普通死胎毫无区别。
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奇怪,总会让人无法移开眼睛,心中隐隐约约被勾出一些欲望,想要破坏、想要占有......
阎回只是梦中上身,体验到的吸引力很低,但这些就足以让他有些失控,现场的其他村民影响不会比他低。
村民们狂热地盯着那坨肉团,村长发出赞叹的声音:“这是佛祖给予的福肉,是给我们的。”
“祂说......让我们吃掉祂......吃掉祂就会获得想要的一切......”
当夜就将婴儿煮了汤。
呼哧呼哧——咕噜咕噜——
是两人喝汤的声音,让人想起农村里畜生吃潲水的声响。
黑暗里开始只有砸吧嘴的声音,接下来混入说话声、尖叫声、婴儿哭啼声、牲畜叫声.......混乱嘈杂。
混乱间,阎回看见,他们将女人尸体塑进泥巴石头里,造了一座城隍爷像。
窒息感让心跳加速,逐渐淹没理智。他用尽全力挣扎,心头突然一跳,整个人瞬间被掀翻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阎回睁眼发现自己站在那座神像前。
粗糙的做工,劣质的染料,和白天那座城隍神像一模一样连新旧程度都差不多。
这次不知道换到了谁身上,视野和他本来身高差不多,只是不知是不想看还是懒得看,这人老是垂眸,限制了一定视野。
“你......确定要这样做......?”
脑子里却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音色很像前不久那个女人。
他终于抬了眸,视野里是眉眼低垂的哭相女神像,她红色眼珠滴溜溜转起来。
神像的肚子居然是圆的,像是某种送子意味的神。
“只有结下缘,才能承担他的因果,这样才能活过来......你只管照做。”男声不留情面。
转眼间,眼珠几乎贴上他的脸,红得胜火,恨意滔天。
女神像嘴一直没张过,声音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
“快了.......要降临了......”
什么要降临?
佛祖吗.......或者说别的东西?
阎回问不出来,附身的那个人不欲多呆,起身献上四根香后转身就走。
眼前再次黑下去,但却没再跳跃场景画面,他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没有实体,却还能听见声音。
“我住在隔壁,妈妈让我把饭给你端过来。”稚嫩的说话声在空间里回荡着。
“谢谢。”说话的男声也很稚嫩,有些心不在焉。
吱呀的声音响起,小孩突然开口道:“哥哥你叫什么呀?”
那边久久没有回答,但是也没关门声。
阎回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应该是他第一次给阎回送饭过去的事情,那时候才五岁,具体情况也记不清。没想到在梦里居然梦见了。
隔了好一阵,另外那个男孩才回:“我......叫黄杰.......”
什么?
阎回以为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些。
下一秒男孩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怕另一个小男孩没听清楚。
“黄杰......”
阎回顿时宛如脑子受了一记重锤,瞬间思维停滞,无法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
“黄杰哥哥,我可以找你玩游戏吗?”
“黄杰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
两人说话声模糊起来,无数语句环绕在四周,将他牢牢禁锢在其中。
阎回头疼欲裂,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梦。
潮水般的嗡嗡声在某个瞬间达到高潮,又陡然降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条一条往外蹦,嘴里的那个名字却总是模糊的。
“我总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
“班上的女生找我要你微信,要给吗?”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想叫你哥哥了......”
“我考上你的大学了!”
“这次放假跟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
阎回猛地惊醒,坐了起来,额头全是冷汗。
为什么他会梦到这些?
那个被村民埋掉的女人是城隍爷?她肚子里的婴儿是被剖去炖汤了?
和她对话的男人又是谁?
梦里为什么开始的哥哥会是黄杰?自己记忆里明明是顾秋池啊?
屋内黑漆漆一片,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梦中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抹了把脸,往旁边摸去。
本以为又会摸到空荡荡的床单,这次却摸到了身旁冰冷的身体。
会有人睡了一整夜都没暖和起来吗?何况这可是秋天啊!
阎回整个人悚然一惊,还以为在梦中,蓦地往后急缩,一下子悬空,掉下去之前,手胡乱抓上一条冰冷的手臂,最后屁股还是结结实实着地。
他“啊”地痛叫出声,挤出两滴生理性眼泪。
“摔哪儿了?”顾秋池在黑暗里问道。
“没事。”阎回强行忍住痛,装作没事,连梦里的事情都暂时搁在脑后了。
他不动声色放开顾秋池的手,在自己屁股墩上按了按,应该只是摔到肉,没摔到脊骨,问题不大。
嗞——
顾秋池却打开了钨丝灯泡,挑着眉望着他现在不雅的动作。
阎回:“.......”
他尴尬地放下手,扶着床沿站起来,拍拍衣服,伸手拿手机按亮屏幕,瞧见时间不早不晚,刚好七点。
收起手机一回头,瞧见顾秋池还在盯着自己。
阎回浑身没劲,勉强往前走了两步,扯到屁股有些疼,他是一声没吭。
顾秋池目光垂落,开口道:“你手臂什么时候受的伤?”
阎回怔了会儿,跟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他刚才挠了下衣袖,不小心翻上去露出了伤口,让他看见了。
伤疤不大,昨日还泛黑流脓,今天却奇怪地不疼了,脓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黑色的伤疤,能看见翻开的红色血肉。
他连忙将衣袖放下,含糊着想敷衍过去,顾秋池却伸手贴上他的额头。
对方手温度很低,怪舒服的,对方眼睫毛也好长啊......
那只手往下挪,在他眼尾抹了两下,收回手在指尖蹭了蹭。
“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找药。”
说着不等阎回说话,旋风般将他按回床上。
“我去......”这一下正好按到摔到的地方,阎回痛呼起来,“你想让我死就直说!”
顾秋池难得脸上空白一阵,接着慌乱把人翻了个身。
阎回受不了爬起来,让人搀他一把就成,他得出去喝杯水,顺便看看张梦媛回来没。
开扇门就是客厅,外面也是黑糊糊一团,跟夜晚似的。
借着自己卧室里的灯光,浓稠的黑暗里,棺材旁边似乎站着个人,影子异常虚幻。
阎回身体软绵绵地靠着阎回行动,对方还算默契地拖着他打开了灯。
灯亮这才看清那个人影,赫然是守夜的三哥。
他面无表情,听见声响也一动不动,木头般立在棺材旁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阎回左右看看,又问,“张梦媛和赵潜龙呢?她不是和你们一起去的吗?”
对方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是困了?上去睡觉呗。”阎回还是好心建议道。
两人闷声,嘴唇都没动,站岗般一动不动。
阎回头疼得紧,嗓子也是干涩发疼,先接过阎回接的热水,颤巍巍喝下。
等他一转头,那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这人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简直不是人。
顾秋池没那个心思多说,将他放在椅子上,在屋子里翻找药品。
阎回侧瘫在椅子上,尽量不麻烦屁股,心中诽腹,但懒得开口问。现在他更担心张梦媛去了哪里。
为什么只有一个男人回来?
他刚起身,恰巧有人敲门,距离还算近,就顺手开了。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张梦媛。
女人好看的脸蛋上全是血,精神高度紧绷,神经过度地瞪着眼睛。
她眼睛对上阎回的脸,忽然剧烈颤动起来,随即移开目光到身后的顾秋池身上。
兀地身体一软跌坐在门槛上,像是终于落在了实处。
“秋池......”她声音带着哭腔,捂着眼睛颤抖。
泪水混着血液从她指缝里渗出,又顺着手腕下滑,染红了她的衣袖。
“怎么办,赵潜龙和另外一个人死了......”
阎回脑子现在是一团浆糊,艰难地问:“发生什么了?”
张梦媛浑身剧烈抖动起来,似乎是回忆很不好的画面。
“屋里那座城隍神像是女神像,活了,把......把他们两个全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