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汤的人发出满足的一声叹息。

更有甚者，抱着碗舔碗壁上残余的汁水。

光头惬意地舔舔嘴角，又看向桌旁小女孩没动的汤，不由分说又灌进自己肚子里。

小女孩胆怯地低下头，没敢说话。

顾秋池面前的汤也没有动，他往旁边一推，站起身拉起阎回。

“去外面走走。”

阎回本来看着这些菜难受，也没说什么，跟着就走。

走出吴二麻家院子，才出声问:“是有什么事吗？”

顾秋池抓着他的手腕，手很冷，头也不回道:“看你没什么胃口，出来找点东西吃。”

阎回心中一动，反手勾住他的手，意识到自己有些性急又松开，停在原地脸上发烫，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顾秋池疑惑转头看他:“怎么了？”

阎回拖长声音，又抓耳挠腮，原地自我忙活了很久，在对方的盯视下，终于开口。

“那个你......”一旦起头，便通畅多了，他直接问，“是不是对我——”

“秋池！阎回——”一道响亮的女声插入进来，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阎回有些愕然，转头便看见张梦媛气喘吁吁追上来，嘴唇上还有汤的油光。

“哎，叫你们等等我真是一个都没听到啊！”

她急喘几口气，余光瞥见两人拉住的手，随口问:“你们俩刚刚是在说什么吗？”

阎回这才意识到他还抓着顾秋池，刚刚还想直接摊牌来着。

“没说什么！”

他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顾秋池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搓着闷头走在前面。

初秋天气泛着凉意，天空垂得很低，灰蒙蒙一片。

抬眼望去，只能看清村庄的模样，远方浸在雾里，看不真切。像雾做了牢笼，单独扣出福泽村这块空地。

可昨夜分明满村子都是雾。

三人转了半边村子，都没说话。

走着走着顾秋池说去找点东西，就剩阎回和张梦媛。

张梦媛似乎有点怕自己，走出很远后才低声问:“阎回，你有没有觉得秋池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阎回一愣，刚刚的热意消去没多少，欲盖弥彰地扣扣脑袋:“没......没有吧，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张梦媛不是很赞同:“他以前没有这么不爱理人。”

在阎回记忆中，这人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已经走到村口，转开话题道:“你说这里没有路，出不去什么意思，你在雾里看见了什么？”

闻言，张梦媛表情有些恍惚，茫然地看向雾里，嘴一张一合:“出去也会走回这里，像鬼打墙。”

阎回了然，捏着手指，看着雾中默然片刻，才转而对她道:“我出去看看，你要一起去吗？还是你想等在这里也行。”

张梦媛有一瞬间恍然，随即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一起去吧，万一发生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盯着她有些病态苍白的脸，阎回还是劝道:“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我。”

张梦媛推着他往前走，语气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若无其事，说:“我没事的，我也想再见她一面......”

最后一句说得含糊，阎回没听清，但也没仔细问。

两人走过村口的坟地，那天天太黑看不清，现在看看见土坟上立着牌位，写着死者信息。

阎回随便看过几眼，注意力又在坟墓上的石块上。每座坟墓都压着石头，数量有的9块，有的7块，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划分的。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在坟上压石块是为了镇压恶鬼，免得惨死的人化为厉鬼，从坟里出来害人。

可此处是全是当地人，还有每座坟上都压着，会不会太离谱了？

阎回粗略数了数，如果准确的话就是一共130座坟墓。

他面色凝重起来，记下这个数字。想到什么又摇摇脑袋晃出去，现在还是先打探出不去的问题。

灰雾近在眼前，阎回一脚踏入雾中。

雾太浓了，只能看清附近几十厘米的环境，涌动的雾气刮过皮肤，潮湿又冰冷，似有人轻轻在他手臂上呼气。

阎回全身绷紧，汗毛倒立，警惕地朝着记忆中轿车停下的位置行进。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得不寻常。

太安静了。

即使再怎么安静，也该能听到自然的声音，没有鸟鸣也该有树叶的沙沙声。

这里只有他踩踏过树叶和树枝的声音，还只有一人。

他忽然意识到张梦媛很久没有出声了，他想转头看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张梦媛虚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回来了......”

那只手皮肤青色发肿，指尖是黑色的。

这真的是张梦媛吗？

阎回不敢往下想下去，僵硬着肢体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等待着身后的人慢慢走到他前方。

眼前的女人没注意到他停住了似的，继续拉着他往前走，一下又一下，拉不动也不回头。

阎回就这么瞪大眼睛，浑身冰冷，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人”或者是别的东西。

眼中的那人终于发现不对劲，缓慢地转过头，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180度看向身后的他。

他瞳孔颤了一下，全身不自觉开始发起抖来。

那是一张没有皮的脸，猩红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外面，一滴鲜血从毛细血管凝聚，顺着漏出白骨的下巴，掉落在地，啪嗒一声。

这时，“张梦媛”伸出手，那只手眨眼间变为腐烂惺忪的烂肉，啪嗒啪嗒从手骨上掉落，最终成了白骨，零落地粘连着些许肉沫，颤巍巍向他抓来。

阎回脑子里飞速运转着他该逃，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看见那只白骨直冲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阎回条件反射一拳打开白骨，激烈碰撞间，白骨手臂瞬间扭曲翻折，而他的手被挠到破皮，流出黑红色的血来！

顾不得其他，颤抖着双脚就往更深的雾中而去。

他记得的，后备箱里有扳手，还有一根撬棍，只要拿到这些，他好歹还有一搏之力。

他记不清自己最后是怎么找到车子又拿到撬棍的。拿到后他将后备箱上门关闭，背靠着车位，握紧撬棍，神经质地望向雾中。

轰隆轰隆——

没看见雾中再有人出现，却听到了车子发动机的声音，逐渐靠近。

阎回喉结滑动一下，手背上青筋暴起，死盯着声音来源处。

没多久，车首在雾中清晰，那辆车居然停下来了。

车窗摇下，光头伸出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阎回可没忘记刚刚那个东西扮作张梦媛的模样，保不齐面前的人也是。

他手中撬棍还高举着，紧绷着全身肌肉。

光头看着他的模样“呵”了一声，说:“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猴脸劝了下，打开车门举起双手无奈道:“小哥你别怕，我们不是什么鬼东西。”

阎回不信，往后退了一步。

猴脸只好解释道:“我们也纳闷呢，刚村里那个大婶给我们带路，带着带着，进入雾中人就不见了，连那个说跟着我们的什么龙来着，也是不见了。”

阎回示意他别往前，尽量保持距离说话:“赵潜龙?”

“对，是他！”猴脸一拍脑袋道，“这可够邪门的，在车里，转眼间人就不见了！”

猴脸又看向他手中撬棍:“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你的手没事吧？”

阎回手臂松懈不少，将衣袖放下来挡住手臂，交换信息:“我是和我同伴一起来的，她也不见了。”

猴脸试探往前走了一步，亮出自己胸前挂着的三角形护身符，压低声音道:“干我们这行的多少都不信鬼神，但是我信。”

邪祟总不能求神保佑自己，自然不可能给自己求个护身符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