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途道路颠簸,车夫没注意压过一块石子,时明月没坐稳,一下往沈从谦那边扑去。
“时姑娘这招投怀送抱是跟谁学的?”
沈从谦看似嫌弃,实则嘴角压都压不住。
时明月一下回正身子,尴尬地捋了捋发丝,心中愤恨地骂着车夫没有眼色。
提起封颂,时明月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一直还停留在他深受封氏家主信任的层面上。
回想起封颂的言谈举止,时明月只觉得他和沈从谦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世人面前皆是一副挑不出毛病的世家贵公子模样。
可若说有什么不同,时明月觉得封颂会更加温和一些。
虽说严肃起来也是一丝不苟,可若放在平时,时明月总能注意到他松懈时自然流露的些许玩世不恭。
时明月喜欢这样的人。
太过严肃,太过模式化,会让她觉得没有活人感,封颂拿捏得就比沈从谦要强。
见时明月出神,沈从谦皱起了眉头,心中莫名其妙一丝醋意。
她该不会真的在想封颂那小子吧?
恍惚间,沈从谦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后悔。
正要解释,只觉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低声道:“公子,时府到了。”
时明月片刻都未停留,整了整衣衫对沈从谦点了个头。
“沈公子今日既然向我承诺未曾在寒露中下过毒,我便相信沈公子在这件事上是个正人君子,可如若沈公子今日骗了我……”
时明月撩起车帘回眸,眸光中闪烁着丝丝寒冷的光芒,话虽未说完全,意思却已完整传达。
沈从谦倚靠着软垫,半垂着眼皮神色冰冷,待时明月下车后,眸中的凶色彻底展露了出来。
他紧紧攥着拳头,像是能将食指上的玉戒撑裂。
是谁在长公主殿下的寒露中下毒,让她的阿月这般误会他。
他定要找那人算个账!
沈从谦闭目,张张人脸宛若走马灯般在他脑中刷过。
“公子,接下来去哪里?”车夫恭敬地问道。
沈从谦缓缓睁开眼,京城局势复杂,他还需抓紧时间联络好各个世家。
可从谁家开始,是个问题。
淮县世家纷争百年,各家互不相让,如今一朝与京城中的封家有了联络,自然得争先恐后。
如若此时封家对待这些世家的亲厚程度有所差别,必然会引人猜忌。
以史为鉴,猜忌能引发的问题宛若洪水,一旦发生,是堵都堵不住的。
面对车夫的发问,沈从谦却毫不犹豫地答道:“去谢家。”
既然无论从谁家开始都会引发猜忌,那他不若挑一个最不爽的。
沈从谦的马车走得很慢,再加上送时明月回家,待他赶到谢府,已距谢砚到家有些时候。
谢府守门的小厮见沈从谦大驾光临,许是听了方才的流言蜚语,顿时神色慌张,连忙命一旁腿脚快的小丫头前去禀报,自己则战战兢兢地领着沈从谦进来。
没过一会儿,谢家家主谢麟和谢砚便一同到前厅来。
谢砚见着沈从谦,原本就不甚欢快到心情愈发沉重,父亲谢麟笑着恭迎沈从谦,他却一改常态般冷冰冰。
沈从谦注意到谢砚眼中对他的敌意,抿唇一笑,对谢麟说道:“今日前来没什么大事,只是先前与谢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又听闻谢公子才高八斗,在下有些话想同谢公子亲自聊聊。”
谢麟听后颇为识趣,直道自己正巧有事要忙,带了身边的随从便出去了。
厅中只余谢砚和沈从谦二人。
“谢公子无需拘礼。”沈从谦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坐下。
谢砚异常痛恨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明明都是相仿的年纪,明明他的才学也称得上数一数二,为何当他面对沈从谦时,他只能屈居他下?
待谢砚坐下,沈从谦也不再伪装,眼底的笑意冰冷刺骨,他瞥了谢砚一眼,淡淡道:“谢公子对她有意?”
此话正中谢砚之心。
方才听家中丫鬟禀报沈从谦到了府上,谢麟高兴,可谢砚却觉得他来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开口第一句话便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大人不是已经放弃时姑娘了吗?”谢砚淡然问道。
这句话无疑承认了自己确实对时明月有别的意思。
沈从谦乌黑的眉毛压着眼睛,一派威严之态,笑意中藏着一丝危险,“谢公子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