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轻笑了一声,胸有成竹般看了眼屋外,答道:“沈大人近来都在京中,也确实听不见城中百姓在议论什么。”
话音刚落,谢砚觉得不解气般,又补充了一句,“听闻大人自小便有婚约,想必未来的沈夫人无论家室还是身份,比起时姑娘都要好上万分,有这样好的妻室,大人又何必抓着一个乡野姑娘不放呢?”
“乡野姑娘?”
沈从谦眸光一凛。
他本以为谢砚同他一样真心实意地喜欢时明月,却未料到时明月在他眼中竟只是个小小的“乡野丫头”。
沈从谦脸色很差,“砰”得一下放下茶盏,眯着眼睛探寻地看着谢砚,“时明月在你眼中既然只是一个乡野丫头,这样的人随处可见,你是想专门同我作对?”
谢砚却是不怕,顶着沈从谦的气焰回忆往昔。
“十年前在下从外祖父家寻书而归,遇见了被沈家家丁打的一瘸一拐的时姑娘,在下见她抱着一堆碎瓦片垂然落泪,可巧那日秦王的手下就在左右,如若沈公子还记得,应该知晓那段时间秦王在找一个人。”
沈从谦微顿。
谢砚没有停顿,又道:“秦王的手下很凶,在城中寻找一童女,时姑娘恰好便是相仿的年纪,在下若没及时施以援手让时姑娘被抓了去,凭她那时的身子,只怕还在路上便一命呜呼了……”
沈从谦记得,那时沈家出了叛徒,将长公主的下落告知了秦王,顺带还告诉了秦王长公主诞下一女之事。
好在那叛徒还有些骨气,只是用这些模糊的消息从秦王手下换了免受酷刑,并未交代长公主和时明月的详细消息。
沈从谦还记得当时是舅舅沈信管家,叛徒刚从秦王手下逃脱,便被沈信的亲信用箭击杀了。
谢砚还想再讲,沈从谦却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堂堂谢公子,连话都说不清楚吗?我问你这些了?”
谢砚的话被堵在胸口,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救活的东西,这辈子就是我的了,谁都别想夺走!”
沈从谦挑了挑眉,不知谢砚说这句话的底气在何处。
沈从谦顾不上谢砚对他的挑衅,谢砚对待时明月的态度却更让他恼火。
“谢公子是觉得,时明月是只小猫小狗,只要你救活了她,她这辈子就都要跟在你身后?”
话说出口,沈从谦忍不住笑了,莫要说谢砚了,就连他这个同时明月相识十余年的“青梅竹马”,也不敢说能让时明月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
更何况谢砚只是一个外人。
谢砚冷呵了一声,“她的命是我给的,她自然要听命于我。”
沈从谦的怒气止不住“腾”得一下便冒出来了,眸中闪过一丝危险。
“你是说,要让本官自小订了亲的夫人听命于你?”
谢砚瞳孔皱缩,心头一颤,又很快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状态。
“沈大人就算为了让在下放手,也不必编出这般谎话。”
沈从谦淡然一笑,笑中带着一股上位者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手,他从怀中取出一副合婚庚帖。
虽然他匆忙离京,却也还记得带上了同时明月的婚书。
沈从谦回京时觉得,待他处理完秦王之事再向时明月提亲还来得及。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忍受不了时明月身边有这么多的男人,听不得有关她的任何一点流言蜚语。
直到他读完竹音最后一封传信,他才知自己已无可忍受!
于是他一改常态,觉得马车太慢便亲自骑马,带着婚书连夜奔袭入了淮县。
却亲眼看着时明月与谢砚成双入对地进了香锦阁。
他妒火中烧,撕掉了理性的外衣,将心中的爱意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彻底纵容自己成为欲望的奴隶。
可如今,竟有人当面挑衅他,还妄想撬他墙角……
沈从谦注视着谢砚从不可思议到绝望,最后转而隐忍的神情,心中的恨意却难以消散。
离开谢府时,谢砚对他恭敬有加,纵使见他眸中带着些许不甘,沈从谦却也不在意了。
他如今一刻都等不及,今日杀出个谢砚,谁知明日会不会再来个张砚李砚?
夜长梦多,他今日便带了婚书去找她说个清楚。
至于谢砚,还无需他亲自动手。
思及此,沈从谦心中竟还有些释然,催促着车夫赶紧再快些。
时府远离街坊,是处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可沈从谦听着外面却热闹得很。
待他下车,眼前的鲜红冲击着他的眼睛。
偌大的时府门口,流淌着一滩嫣红的血,年纪尚小的小厮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身上皆挂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从谦心中顿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