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看着她,她把头扭在一边,脸对着天空,紧紧闭着眼睛想把汹涌的眼泪都关在里面,嘴却是裂开笑着,牙齿满是血,活脱脱的浴血修罗。云倾朝心里生出浓浓的愧疚,不该对她这样的,他们所有人不该对她这样,却不知究竟是谁手里,掌握着这世间的走向。
云倾朝忍着拆骨般的剧痛,仿佛他足够痛,才能偿还足够多。向上蠕动了身体,换成他环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护着,染血的手指穿过她浸血的发丝,似乎是联通了她的屈辱,心里痛着揪着,如果能替她去感受,都换成是自己,该多好!此间事情,本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应该把她搅进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动了没有,只是在感知中,他是在做将她的头发轻轻地抚着的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安慰她了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做着那个将她的头搂在怀中的动作。“明,明琇。”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虔诚和小心翼翼,却又不合时宜。“别笑了,别笑……了。”说话的时候,原来两肋都会跟着疼,他实不知人在说话的时候还会牵动此处皮肉,再一次忍下疼痛导致的闷哼,他扯着嘴角将手臂挪下去,移至明琇的腰间,用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席明琇的脊背。“明琇,疼不疼?别怕,我们死不了,死不了。”此刻席明琇的头整个重重地压在他另一只手臂上,她不回应自己,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枢空师傅!”书净搬出了这个称呼,自己能化形成人,这枢空出过力,算自己半个师傅。他本想先提席明琇,可是转念一想,在枢空面前,或许先提云倾朝,更好使,“……倾朝为了能修升,急功近利了些,可他也是期盼着早日修升成功,也能为三族合盛出份力,以偿夕半夏之前对沐襄的隳族之过。”说罢躬身拱手站在一旁。
“哼”枢空由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斥,“所以,就由得那妖逆蛊惑;所以,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枢空师傅,倾朝只是年少无知,他本无意如此!师傅!”书净又急急补充到。
“呵呵,倒是很少见你有情绪牵动。”枢空根本无意于地上躺着的两人的死活,反而对书净的反应饶有兴趣。
书净抱着拳的双手暗自紧了紧,把自己较紧的人和事,暴露在枢空的眼中,从来不是件好事。
枢空老而弥精的眸光在书净、云倾朝和席明琇三人的身上梭巡了片刻,而后突然对着席明琇出手,书净和云倾朝的脸色惨变,尤其是云倾朝。随着席明琇的一声痛到极致的喊叫,“啊!”她的左肩处血肉由内而外爆开,一颗淡粉色包裹着紫色流光的元星破肉而出,掉在了云倾朝背后的浅滩之上,“咚”的一声,滚落至清浅的溪水里,静静地呆着。
“呵呵,抓错了呀!”枢空捋髯,脸上有着明显的惋惜之情,“不过也好,倾朝啊,你娘亲的元星留在其他人的身体里,总是不好。”
“枢空爷爷!”看着席明琇在自己眼前一次次地接近死亡,云倾朝双眼猩红,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猛地半伏起身体,“书净,书净!丹药,快拿丹药!七白丹、血余炭,快!”
书净也没有迟疑,将血余炭交给云倾朝,自己则掏出一包七白丹,全数喂进了席明琇嘴里。云倾朝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仪,一把撕裂席明琇肩头衣袖,将血余炭全部倒在了席明琇的伤口上。这很痛,是将血肉迅速灼凝,好起到立时止血的作用,席明琇没有任何反应,除了,身体的剧烈抖动,这很痛!
云倾朝开始恨自己,他刚安慰过她的,说不要她疼,可须臾间,便叫她又遭重伤。他好怕她不愿再坚持,他好怕她干脆赴死。“枢空爷爷,您总是利用我伤害她,您在自己的元域里和她打,她根本没有胜算!”
“是她自己同意老夫的提议在老夫的元域里过上十招的,我此次不要她性命,已是仁至义尽。你们可知,连玄玉都已叫她收了性命。她下手之前,可有全盘思虑过?没有!可她就是出手了。你们还觉得是老夫欺人太甚?”枢空甩了袖袍,意欲离去。“凭她造化,生死自负罢!”
“枢空爷爷!”云倾朝再次出声阻拦他,“缘鉴!明山明水的缘鉴!反正您仍然是有后招的,不是吗?”既然一切都无法脱离枢空的掌控,“就当是一件玩意儿!”
看着云倾朝的眼神,那里面有着强烈的不忿,枢空略思忖了,就笑了。“当啷”一声,那缘鉴掉落在里夕半夏的元星不远的水洼里,激起一小片水花。“好!老夫说话算话!不过,老夫的缘鉴,可不是什么玩意儿!”再次冷笑了一声,枢空是真得离开了。
收了缘鉴,又将娘亲的元星收到翠璃函中,云倾朝不敢再有迟疑,在书净的帮扶下,将席明琇结结实实地抱着,跌跌拌拌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