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沐襄所辖各路运输业已停滞,若要重建,我焉葭和煜旻应各出几何?应出资,抑或出人?且,煜旻也已派来议者,想共同商议。”
“云澜苍?”席明琇挑眉问到。见季柏然俯首,云倾朝忽地听见席明琇冷笑几声,当然,是用和他传息的方式,“你听见没有?你爹娘就是大冤种,打仗的时候要安利他们站前排,不打仗的时候还要被推出来。”云倾朝并没有消化完她这句话,但他没有提出疑问,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复欲发狂矣。
“走吧!”席明琇当先一步离开,出洞口的时候,崖底的民众还都在,看她出来了,又是一阵激荡,若说她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是心虚。那这时再看见那些人,她心烦。
看见席明琇大步走进来的时候,云澜苍微微同她颔首,今日她穿着莲花纹骈胄束腰马袍,束高髻,看她步履生风的样子,伤应是大好了。
席明琇快步在上首左侧唯一那处空着的位子坐了,族会里这个时候并不是都在安安静静等她,而是两派人已吵得不可开交。明琇不打断,也不参与,只是坐在位子上开始清理她的指甲缝。直到季柏然在后面跟着进来,坐上主位,焉葭这边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族长,夕王平定沐襄乱局,于焉葭、煜旻两族有大利,属下们皆以为,煜旻理当出资出人出技,待沐襄重修以善,各路运输自可恢复。”
“哼,说得轻巧,你焉葭圣使并一个长老,将沐襄搅了个天翻地覆,若我煜旻此时入局,岂非代你焉葭受过?徒受沐襄迁怒?”
“并一个长老?”席明琇停了抠指甲,看了季柏然一眼,而后略转头看向云倾朝。“他们知道了?”云倾朝定定地看着向她。席明琇心下了然,这是云氏父子帮着铺垫过了。夕半夏做得事,按道理这是云氏父子应当承担的。不过,席明琇明白,如今这境地,保夕半夏,就是在保她自己。
“好了!”听到席明琇出声了,场下众人瞬间噤声,不是他们有多尊重夕半夏,而是在夕半夏来之前,他们双方已就此问题的症结,吵了几个时辰了,实在是没什么可翻嚷的了。“族长,在我回来之前。族里是不是早有此意?”
季柏然不着痕迹地点头。席明琇嗤笑一声,而后转过身,视线将在场刚刚吵得相当投入的几人一一扫过,然后出声问道,“欲推诿,此责尔等能担否?欲卸责,此果尔等能承否?”
想踢皮球?想都不要想。“各位,半夏既敢独入沐襄,自有后策。可否允半夏详述?”在场没人说话,她那么厉害,把沐襄族长打了半死,修升之期延后百余年,谁敢和她对线?这倒正合了席明琇的意,她又转头看向季柏然,此时季柏然看向她,拱了手,意思是能说。
“这头一件,虽我族从未有之,然半夏自当请为季长老追封为季王。”说着,席明琇朝着季柏然的方向也行了拱手礼。“在座焉葭诸位可有异议?”席明琇笃定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当初自己开山辟府,他们不是也由着自己?他们这个地方,她瞧着就是四个字,弱肉强食。只要足够强,你做得每一件事,他们都会觉得合理。
“这第二件,乃需从长计议。”说着,席明琇指了一位平日里在族中擅长记录的长老,“去找纸笔,将我所说全数记下。”等那人准备好了,席明琇略一沉思,开始缓缓说道,“一则,倡议焉葭、煜旻两族之族众迁居沐襄,凡自愿迁往者,如愿务农者,供以农具,任择田地。欲经商者,则无论经何商业,皆免赋税三年。
二则,若有自愿从事运输者,设船舶司,船工满五十人则供大船,不足二十人供以小船,其间免船舶租樇五年、免赋税三年;另设路运司,沿途百里设大驿,五十里设小驿。购骡马者,若买母马,赠公马;若产小马,可依品级加一成利以回收。
三则,各族若有通婚者,可自行选地建屋舍;若二十年内有与沐襄族通婚者,另选耕地,亦免三年赋税。
末项是沐襄原住民可以祀社中心方圆三百里设自治区,可自有军力。与沐襄族成婚者,需举家迁出自治区。”席明琇暂时只想到这些,至于往细了说,如何收税,如何种地,纵使她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急于一时。说完了,她倚在座位上,双腿伸出去,两手交叠于小腹上,看着在场众人。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大家只是盯着席明琇看,好奇、惊讶、迷茫、开悟,什么表情都有,但就是,落针可闻的安静!只在看向云倾朝的时候,他竟有所不同,他脸上的表情,席明琇只看出来一个含义:我早就料定你会是这副德性。
席明琇一扬眉,就当他夸自己了。
一旁的云澜苍默默地把他们俩个眼神之间的较量收在眼底。
“夕王,这,这闻所未闻哪!”
席明琇都懒得看他,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吹了吹指甲缝里的灰,“我开山建府时,亦有人说闻所未闻,是不是你?”别叫我记住你!
“那不知夕王所述之事,究竟有何目的呢?”这时,那名负责记录的长老看样子是已经记录完了,放下笔问道。
“治乱之机,在于人和。”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云倾朝,此时终于出声。
席明琇眼里亮光一闪而过,在座位上坐好,微笑地看着他,可以啊!我二百来个字,你八个字给我说明白了。是不是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