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钰往人群里走,那些围观的和救驾的人均吓得五色尽失,顿时散作一团。
靠近庙口的席位忽然传来桌案翻倒的声音,瓷盘碎裂的几声连响,接着是凄惨的尖叫。
“这什么东西?!有邪祟,有不干净的混进来了!啊!撵出去!”
堂堂国宴,这么多修士在场,居然让一只邪物混了进来。
侍卫们四面八方地围上去,捅出红缨枪。
混乱的中央,凶尸将头埋首在几案前,大口吞咽着鸡肉,嚼都不嚼直接吞进肚子里。
那具青白的凶尸不在意地歪了歪身子,还在吞咽自己的食物。红缨枪一部分刺偏,另一部分却正好刺进戚宁安肉中,鲜血不断。它却只惦记着吃饭,扫荡干净了这桌,还想继续扫荡下一桌的菜。
戚宁安的面上没有任何苦痛的情绪。
或许痛苦和愉悦,对他而言早就是搞不清的同一件事了。
沈期那方却猛然爆出一声喝鸣,众人朝戚宁安靠近一步,紧接风刃杀至脚边。他展扇,红了眼:“你们敢。”
季念昭抄起一张符箓,高举引燃,火焰绕指,戚宁安一下就不动了。
他冲戚宁安勾指:“过来。”
在场众人看着号称仙门名士的季念昭使出邪修的术法,心照不宣地互看,面上却什么异样的情绪都不显露出来。
季念昭还在徐徐引导凶尸,缓慢地后退,一边唤着“戚宁安”的名姓,一边掐诀防备那些蠢蠢欲动的看客。背对他的人群惊恐散开,季念昭凝着眼,一步一顿地将戚宁安诱到庙殿门槛前,迈了出去。
谢尘钰也往庙殿门槛踱来,没走几步,兵甲利矛却将他围堵。
谢余唱白脸儿,恭恭敬敬地冰冷道:“还请堂兄入席。”
江拂西唱红脸儿,缠住他衣角:“谢小殿下。”
季念昭立在中间,三派静默地对峙,有那么一会儿,无人再接话。
谢尘钰兀自孤站着,嘴唇紧抿着从粉红褪到苍白,直勾勾看了三人一眼,冷彻道:“江拂西,是你将师尊的行踪有意透露给我,小心诱饵没了还把自己也折进去。”他如一只困兽,缓缓往九阶上首去了。
“我来奉贤,是你派人告诉他的?”季念昭猛然平视江拂西。
江拂西慌乱摆手,喃喃:“师尊,事出有因!我都招,但此处……人多眼杂。”他撅嘴暗看周遭。
众人早不知嘴里都在胡乱扯些什么犊子,个个耳朵高竖起,恨不得替了季念昭的位置,贴在他们嘴边。
季念昭:“你跟着我一起去后室。”
江拂西匆忙跟上他。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北魏的臣子。左面那人瘦高清逸,是这一辈徐氏的家主,手里拿把雕有浮花的射弓,内面是天狼,外面则是九龙凌日。
季念昭看向徐满坞,徐满坞行了一礼:“师尊。”
季念昭颔首。除了谢尘钰有以下犯上的心思,他的其他徒弟虽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但面子上的态度还是有的。
比起徐满坞出尘的样貌,右面稍矮点的白面书生,双颊圆润,眼弧晓畅,面上却平凡到寡淡。哪怕对敌也只盯住脚前,始终低头佝偻背,毫无气势可言。
徐满坞无奈唤“陛下”,江拂西置若未闻,白面书生平淡地让出道。
徐满坞简直被不成器的江拂西气得几乎一口老血要呕出,幽幽道:“陛下打不过明昆君。无邪,你该去劝劝陛下。”
白面青年却不理会他,转身就走。
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徐满坞捂着发疼的脑袋,只好追着谢尘钰的方向离去。
江拂西一干亏心事,嗓子就像灌了蜜,各样的甜言蜜语喋喋不休,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季念昭嫌弃他墨迹,捱过一模一样早闻过千百次的聒噪话术,靠在屋室中央那只梨木椅背,指节扣了扣桌案。
“说吧,怎么回事?”
江拂西识趣地斟上一盏茶,堆笑替他捶肩膀。
“师尊想必都已经遇上阎罗殿了,大概已经猜到了。”
季念昭:“你是指……豢养阎罗殿,活捉谢尘钰?”
江拂西的笑容僵在半路。
“阎罗殿确实是我令人在各地喂养,至于太子殿下真的会来赴宴,实在是意外之下的收获。”
他努嘴,无辜道:“师尊当年亲自在长川设下的封印,对封印的状况再知晓不过。我们再也撑不了几年了。”
内室的空气弥漫着紧迫的气氛。
“ 磕。”
茶盏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闷响,季念昭昂首:“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