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下起了小雪,直到翌日破晓时分才停止。窦衎和倪初久便启程往回赶,倪初久方向感很好,没走什么岔路,二人于正午前回到了营地附近,刚好遇到一夜未眠还在忙碌指挥的成施。
见到二人,成施疲惫的双眼一下子燃起来团火,冲上来逮着他俩后背就是一顿狂拍:“派去的人找了你们一夜都没消息,我让他们都回来了——怀慈还不信,我说,你俩命大,绝对死不了!”
说是这样说,但成施从小跟倪初久“厮混”到大,知道他身手。在边疆,这样的极端天气也是常有。是以天寒地冻,但倪初久硬抗还是撑个两三日。
宫人端来热水和食物,三人进帐。成施屁股还没沾上凳子便迫不及待地问:“你俩昨夜在哪儿过的夜?三宝带着火烧云驮着燕亲王回来的时候给我吓一大跳,我还以为那上面绑的是昏迷的你,窦衎为了救你殉情了!”
关键词触发回忆,窦衎立刻想起昨晚的篝火还有那个湿漉漉的吻来,舌尖不自觉舔了舔唇角的伤口。
“那叫救人,不叫殉情!”倪初久取了帕子正净手,余光不小心瞟到对面窦衎的小动作,自己的唇也条件反射地感受到昨夜的触感……脸上腾得一下红了,生怕成施看出什么来,他轻咳一声,简单揭过去:“遇到雪崩,情况紧急,只能先把燕亲王送回来,我跟云霁掉落山崖但是找到了个洞穴落脚……咳咳,这事以后再说——燕亲王和皇上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成施面色骤然凝重,语气也沉下来。一夜过去,窦衎觉得向来玩世不恭的他像是突然老了十多岁,黑发间甚至生出了几根白丝。
“皇上半夜醒了几次,现在又睡了,太医说没伤及筋骨,但受了不少惊吓,需要多多休息。”一口喝干隔夜冷掉的浓茶,成施抹嘴继续道:“燕亲王的情况就要麻烦一些。受冻外加失血过多,太医在给他针灸,不过还好送回来的及时,说不然他的手脚估计都保不住……”
原本就已经是坐轮椅了,窦衎设想了下自己要是楚枫,醒来若是知道手也断了,干脆一头撞死,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长公主呢?”倪初久担心楚黛:“她知道这事吗?”
“她昨夜歇得早,我便没告诉她。就她那性子,知道了估计得直接冲上去连夜跟那老虎和豹子干架!今早皇上和燕亲王病情都稳住了,我才派人告诉她。你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她这会儿正寸步不离在床边守着呢!”
就这么,冬猎以大启皇帝和亲王的受伤被迫提前谢幕,当夜楚岚和楚枫便被接回去养伤。七日后,奉命调查此事的大理寺抓到凶手,竟是楚枫身边的一个书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当晚异族开始起哄时,崔怀慈已经发现不对,偷偷让人准备好白日猎得的猛虎放到一会儿皇上的必经之路上。这样楚岚能不废吹灰之力猎到猛虎,不会蒙羞、也能糊弄过去。
谁知楚岚那个箭桶被人动了手脚,箭头侵染了毒素。原本只剩一口气的老虎被见射中,因这毒素发狂,这才冲撞楚岚。
整件事听起来有理有据,但无法解释那只叼走楚枫的雪豹。且不说他们遇到豹子的地方根本离营区没有那么远,晚上燃了大量篝火,动物畏火,都会远离。而那只雪豹行动如此敏捷,绝不像是被下药了的样子,又怎么偏偏叼走了人群最末尾不起眼的楚枫呢?
一时半会儿调查不出结果,风言风语倒是跟野草似的猛长。有的说皇室倒霉,有的说楚枫被豹子抓走是因为他并不是先皇的子嗣。眼见着越传越离谱,楚岚终是出手将这件事压下去。一晃,便临近年关。
窦衎对于传言并不在意,更让他在意的是倪初久。这人回去之后就一直躲着他。
雪山洞穴那晚吃完那红薯倪初久就说要睡觉,二人也确实累,倒头就晕过去,醒来就往回赶。到了营地,人杂也忙,根本没空想这事。窦衎本以为回了将军府他俩有大把时间好好聊聊,倪初久却说自己染了风寒,不便见面怕传染给窦衎,连吃饭都是端回自己屋。
这躲他躲得不能够再明显了!
窦衎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性格。人是他主动亲的,绝不能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揭过去了。当尝试在厨房还有院子里堵倪初久皆失败后,窦衎决定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半夜偷偷翻墙,他倒要看看倪初久病成了什么样。
这晚,窦衎刻意等倪初久用过饭后才去,轻手轻脚翻过院墙,轻车熟路便摸到对方窗前。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来两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却不料撞上刚回院子的倪初久。对方打着把伞,披着一身月光,美得不可方物。
那时候他还嫌倪初久烦,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硬要贴上来关心他。如今情况对掉,窦衎无声讪笑,觉得自己栽倒得很是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