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抵达时尚未入夏,后院的桃花却败了,有些扫兴。
阿月虽然怪我禁她的足,但是看到曾经的家园改头换面、重归她手,心中还是很欢喜的。
尤其是,当她知道我在房屋地契之上留了她的名字,就再也不计较我不许她出门的事了,还去帮着劝小萍别再和自己夫君置气、怪他打小报告,让常和感动不已。
见她如此欣喜,我便同意在扬州多待些时日。
于是在明园的初夏,我与王妃品茗、抚琴,饮酒论诗,一时比在靖王府时还更逍遥自在些。
于是阿月有一天便问我,能不能就这样留在扬州不走了,我回她说自己总得时常回大内觐见皇兄,毕竟今上也只有我一个亲弟弟了。
而阿月也感慨到,自己实际也舍不得东京城明家的亲人们。
所以,或早或晚,总归是要回去的。
只是此时荼蘼尚未开尽,我决定帮阿月留住一份春意。
于是一夜旖旎后,我先她一步起身穿衣,将一早备好的物件置于枕席,先她一步出门去。
自幼我便时常跟禁军练武,时值我的两位姐姐先后因体弱多病而早夭,所以父皇格外注意我的体魄、不愿我步其后尘。
幸而从西北时起保留了时时舞剑的习惯,不然自黔州回京后,腿伤也不会恢复如此之快。
若是一直拖着伤腿,想来也无法取悦本王的王妃。
外人常言我靖王风流成性、处处留情,我只道自己惯喜欢与女子为伴罢了。
想我幼在宫中长大,周围尽是侍女、女官和妃嫔娘娘们,是早在女人堆里混惯了的。
只是记忆中,这些女子们无一例外,都过得郁郁寡欢、终日愁眉不展。
侍女们伺候人难免疲累,女官们身负家族荣辱、担心行差踏错。
而妃嫔们......就连我母妃这般与父皇恩爱有加的,也总是满面愁容、甚少开怀。
哪怕我终日刻苦读书习字、研习琴棋书画,也不怎么见她笑意。
只等我外出游历之时,见识各路民间女子,觉得她们活得恣意生动,比那些被宫墙困住的女子们有趣的多。
而这些女子似乎也很容易满足,只需我略费些心思、珠玉外物便可得其青眼,何乐不为?
至于京中那些世家小姐们,我原本只是因她们富有才情,亦或仙姿玉貌才诚心相交,结果不出几日便记挂上皇嫂给我备的聘礼,求凰心切,着实让人扫兴。
而直到我遇上阿月,我方知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
她极富才情又博闻强记,为人又甚是坦荡。
最初与她相识相知,她只道与我是君子之交、无问风月。
经年过后,我道阿月真是人如其名,其人月色皎皎、灼灼其华,引人由衷与之亲近。
只是我本无心嫁娶,连那金簪最初也只是看着与她相趁才决意送她。
直到,我真将发簪别于她的发间,我方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起真的心悦于她,只希望以后能日日为她簪发、再不希望别的男子与她亲近半分......
于是自那日端午赠簪之后,我才决意娶她为妻。
而阿月,她本是快乐无邪之人,我却希望她的快乐都能和我有关。
或是至少,让她能允许我取悦于她。
“王爷......”我回头,看到晨起刚简单穿戴过的心上人,一头乌发只简单别了枚花钗,是一枝宫花堆的迎春,衬得她春风满面。
“起来了,阿月。”我收起剑,向她走去
“喜欢吗?这花钗。”
我见她向我伸出手递来一方锦帕,示意她亲自帮我拭汗。
她很乖巧地伸出手来在我面上擦拭,又问我为何要送她一枚迎春花钗,还说如今早已过了花期。
我笑笑说道:
“你不是曾经念过一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很是喜欢。”
“如今虽已暮春,但想来你不忍这百花开尽,便决意将这枝春意、赠与你。”
我注意到阿月停下了手,似笑却疑地看着我。
“春有百花,所以王爷是打算......送我一大把花钗吗?”见她笑意更胜、定是心中欢喜,我也瞬间开怀起来。
孰不知,取悦她、让她开心,比取悦自己竟更能让我开怀。
“嗯,想来过多也是无用,夫人不如暂且等等,看为夫是否能将整个春天,都赠予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