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玻璃窗上凝成蜿蜒的泪痕,秦昭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渗进程婉的手腕。他仍保持着虚握的姿势,仿佛攥着十七岁那年便利店台阶上的雨伞,生怕稍一松手就会坠入梦境。
"你烧糊涂了。"程婉用棉签蘸着温水涂抹他干裂的唇,水珠沿着下颌滑入绷带缝隙。秦昭忽然偏头咬住棉签杆,犬齿在塑料管上留下细密齿痕,像那年她落在他会议记录旁的铅笔印。
走廊传来轮轴摩擦地面的声响,陈观砚推着输液架站在门边。晨光将他镜片割裂成两片冷湖,昨夜摔碎的订婚戒此刻正躺在他制服口袋,棱角硌着程婉落在急诊室的外套纽扣。
"该换抗生素了。"他的声音像海关扣留的货物清单般平整,指尖却在调节滴速时泄露了颤抖。秦昭突然抬手扯开领口,蛇形刺青随动作舒展,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缝合线——那是苏黎世酒店逃生时被铁架划开的伤口。
程婉的指尖无意识抚上那道伤痕,秦昭的喉结在她掌心下滚动:"当时护着怀表,怕玻璃划坏照片。"他的呼吸扫过她腕间淡青血管,那里还残留着他昨夜昏迷时抓握的淤痕。
程婉望着他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阴影,突然看清钢笔尾端刻着的日期——正是她通过司法考试那天的数字。记忆闪回深夜的律所,有人总在她伏案睡着后,将冰咖啡换成温热的杏仁茶。
"跟我走。"陈观砚突然攥住程婉的手腕,海关徽章在她皮肤上压出红印,"我们今天就回国,伯母说试婚纱的师傅..."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监护仪的电子音突然急促了两拍。陈观砚的指尖悬在点滴调节阀上,海关制服的银扣映出程婉被秦昭攥住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昨夜监护仪绑带的压痕。
陈观砚的镜片泛起冷光,指节敲在输液管上发出脆响,"毕竟后天回国就是..."他故意停顿,看着秦昭的手背暴起青筋。
秦昭突然用没扎针的手扯过程婉的手,隔着病号服按在自己心口:"程医生要不要听听?"他的拇指摩挲着听诊器胶管,那是程婉今早刚从急诊室借来的,"每分钟121次,其中120次在想你。"
程婉的耳尖瞬间充血,像极了当年被秦昭撞见在茶水间偷吃泡面的模样。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秦昭顺势拽到床边。消毒水气息里突然混入雪松香——是陈观砚俯身按住床栏,海关徽章几乎蹭到秦昭鼻尖。
"秦总的心律不齐该找心内科。"陈观砚的钢笔尖戳在病历本某处,那里记录着秦昭对青霉素过敏,"而不是骚扰一名律师,尤其这名律师还是——我的未婚妻。"
秦昭突然咳嗽着笑起来,震得胸前蛇形刺青起伏不定,却始终没有放手。
程婉感觉手腕快要被两道力度撕裂。秦昭的掌心滚烫如火,陈观砚的指尖冷若霜雪,监护仪的警报声混着三人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膨胀。
"放开她。"陈观砚突然改用德语低吼,这是他情绪失控时的惯性反应。去年在海关扣押走私文物时,他也是这样对持枪歹徒说的。
秦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处的蛇头随之昂起:"这话该对你自己说。"他突然用德语回敬,字正腔圆的柏林口音惊落了陈观砚的银丝眼镜。程婉这才想起并购案资料里提过,秦昭的硕士导师是德裔法学家。
僵持间林远撞门而入,卫衣兜帽滑落露出结痂的烧伤:"哥!青梧的实验室..."他戛然而止,智能手表投影出的股权转让书正悬浮在三人头顶,程婉的名字在条款中闪烁如刀锋。
"来得正好。"秦昭突然松开程婉,抓起林远的手按在自己心电监护电极片上,"告诉他,当年是谁偷偷往程婉课桌塞《德国民法典》?"
林远的腕表疯狂报警,心率曲线在投影屏上炸成烟花。苏媛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镶钻指甲划过股权书全息投影:"真热闹啊,需要我叫公证处..."
"都出去。"程婉突然甩开两人的桎梏。
陈观砚的钢笔突然坠地,墨汁在瓷砖上溅出诡谲的花纹。他弯腰去捡,然后迟迟没有起身,程婉听见他的声音,"之前你说过..."陈观砚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声音闷在消毒水气息里,"最想要安稳的月光。"
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震颤。秦昭弓起身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苍白的脖颈绷出淡青血管,像濒死的天鹅在做最后挣扎。程婉的手背被他攥得发白,指节几乎要嵌入他滚烫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