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罩压着西岭小镇,仿若伸手即可触碰到湿漉漉的云层。连日来的阴雨天气将西岭小镇泡得绵软灰蒙。
密集的雨幕将裳绮阁仓库笼罩其中,柳涵苔举着油灯,小心翼翼地在仓库内巡视。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雨水正顺着屋顶一处缝隙不断渗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
想到仓库里存放的锦缎稠帛,她心急如焚,顾不上雨夜的危险,飞檐来到屋顶修补。
雨水扑打在她的脸上,浸透了她的衣衫。但此刻,她却顾不得许多,只想快些堵住漏缝。
就在她伸手够一片瓦砾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屋顶边缘坠去。
正准备快速调整身形的时候,突觉身体似被一股劲风轻轻托起,习武的她知道这是有人用内力相救自己。
柳涵苔惊魂未定地被稳稳放回地面,一个人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她踉跄着扶住廊柱,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微微愣神,那人是谁?
柳涵苔握紧手中的木楔,加快速度将最后一片瓦片嵌进檐角。
雨声渐弱,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瞥见廊下水洼之中躺着一个人。
水洼里的人影纹丝不动,柳涵苔的心猛地悬到嗓子眼,会是哪个工人不慎摔倒吗?
她迈步上前,轻轻将那人扶起。“迁陌?”待看清那人面容,柳涵苔惊呼出口。
柳涵苔迅速探上言莫谦颈侧,脉搏微弱如游丝。她心中猛地一沉,瞬间意识到,这是浮墨之毒发作了。
她费力将言莫谦挪动到一块干燥地面上,随后解开银针包进行施救。银针如流星般刺入几处大穴,阻断毒素蔓延。
等待良久之后,这一次,却没能像之前一样让言莫谦苏醒。
柳涵苔不禁眉头紧蹙,喃喃道:“看来,只有试试那个地方了。”
染布坊里的蒸汽池正吞吐着氤氲热浪,蒸腾的白雾裹着靛蓝气息扑面而来。
柳涵苔将言莫谦身上的衣物一一褪尽,消瘦的身体与满身疤痕随即映入她眼底。
之前施针,为避嫌都隔着一层薄衣,所以看的并不真切。
现在这些伤痕赤裸裸展示在她眼前,她心中疑惑陡生,他瘦是因为浮墨毒的折磨。可这伤痕,又是从哪儿来?
她将他小心翼翼扶入蒸汽池之中,他却因昏迷无法维持坐姿。她只得跟着跳入蒸汽池。
池水漫过柳涵苔的肩头,热浪裹着艾草与蓝靛的气息灼烧着鼻腔。
言莫谦的身体重重压下来,她慌忙环住他精瘦的腰,指尖触到他的肌肤时,她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膛中跃出。
她能感受到他体温的传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却也夹杂着生命复苏的温热。
柳涵苔甩了甩脑袋,这是怎么回事?作为一名医者,她也曾触碰过男子的身体,但都不曾像现在这样让她脸红心跳。
原本还是浅色的疤痕,因为热气的浸润逐渐显现出深红。
她抚摸着那些呈网状交错的触目惊心的疤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似乎是被滚烫的铁链反复抽打,才形成的伤痕。
“迁陌,你究竟经历过什么?”她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突然,言莫谦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
柳涵苔被撞得后背贴上池壁,却死死扣住他的后颈,不让他沉入滚烫的池水中。
他睫毛剧烈颤动,冷汗混着池水顺着脸颊滴落,苍白的唇无意识地擦过她锁骨,呢喃出破碎的字句:“别……走……”
蒸汽模糊了视线,柳涵苔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狠狠攥住。言莫谦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皮肉,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涵苔吃痛闷哼一声,却在低头望见言莫谦紧锁的眉峰时,心底泛起酸涩的疼。
蒸腾的热气里,他冷汗浸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那些被她触碰过的疤痕在热水中愈发狰狞,像是无数张开口的伤口,将过往的苦难无声诉说。
“我在。”她顾不上被掐得发麻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拂开他眼前的湿发,声音不自觉放柔,“毒素在发散,忍一忍。”
话音未落,言莫谦突然翻身将她压在池边,滚烫的池水晃出细碎涟漪,溅在两人交叠的皮肤上。
他下颌抵着她肩头,急促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每一声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
柳涵苔的后背抵着粗糙的池壁,能清晰感受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就在她想要唤他清醒些时,言莫谦突然攥住她浸在水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沙哑的声音裹着浓重的痛苦:“这里...好疼...”
指尖传来的心跳杂乱如擂鼓,柳涵苔心中一紧,刚要运气替他疏导,却被他扣住手腕按进温热的池水里。
氤氲的白雾中,言莫谦的眼神依旧混沌,却本能地贴近她的脖颈。柳涵苔感受到他颤抖的唇擦过皮肤,带着近乎绝望的依恋。
柳涵苔的脸颊绯红,心跳如鼓,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言莫谦无意识中的亲近却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挣脱他的束缚,轻声安慰道:“迁陌,你冷静些,我在帮你排毒,很快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