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哪是没接到朕的诏令,她是明摆着对朕的安排不满!”萧贞观脸色铁青,狠狠地将奏疏扔在御案上,青菡连忙跪下请她息怒。
“她以身为饵肃清江南道,难道朕会不记得她的功牢,不给她应得的奖赏吗?”
“她以为朕派个夏侯汾去接替她,便是连她既往的功劳也一并夺走,朕在她眼中便是此等是非不分的昏聩君主?”
“她以为她是人还是什么,自己有几条命自己不清楚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除了一次次将自己陷于险境,一次次做下豪赌之局,她还会什么?!”
“凡事遇上难处没别的法子了,非得以命相搏是吗?”
“枉她是阿姊养大的,阿姊的手腕她不曾学到半分,那点子伎俩倒是全用在同朕作对上头!”
“她究竟有没有脑子,就她那般将整个江南道得罪了个干净,那些官吏也就是看在濯缨和王印的份上不敢对她如何,她再寸步不让一意孤行,不懂折中转圜,朕若不派个夏侯汾去,她难不成还要继续将江南道的大小官吏得罪下去?”
青菡将头埋得越来越低,背上沁出的冷汗将里衣湿了个透,却一声不敢吭。
萧贞观越说越气,继续自顾自道,“朕若当真心狠,又何必派那么多暗卫给阿玥,又何必拐着弯将浙安府兵的调军虎符给阿姊!”
“陛下!”青菡心惊胆战地出声,“陛下,息怒,昨日太上皇派人传话,今日会携太后前来,陪您用膳,眼下,眼下时辰快到了……”
萧贞观骤然止住了话头,将满腹的怒气强行压制,逼得自己双目赤红,青菡见了急得不行,急忙用冷水浸了帕子给她敷目,“陛下还是歇歇吧。”
被冷水一激,萧贞观逐渐清醒了些,余光瞥到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宗卷,犹豫一番会青菡道,“将太仓令誊录的宗卷收起来吧。”
青菡会意,“那姜主簿这一封急奏?”
萧贞观迟疑一番,说道,“总该让阿耶知晓知晓江南道此番的凶险。”
江南水灾渐缓,余患渐息,已是八月深秋,距离姜见黎封诏来此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转眼一晃,就到了十五。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江南道刚刚经历过水灾,虽然灾祸远去,家园已在重建,但人心困顿,岂是一时半刻能够恢复的,何况中秋节,本是团圆之节,被灾祸带走的百姓于仍活在世上的亲人而言,变成了不可望也不可及的一抔土。
为了鼓舞民心,江宁郡守苗在舟慷慨解囊,发动府中家眷为百姓制作月饼,其余官吏也纷纷效仿,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整个江南道的盛事,中秋前后五日,江南道百姓人人都可以在各地府衙前领一块月饼,有的地方官府还在部分月饼中藏了彩头,彩头不大,多则几两银,少则一斗米,给大伙儿图个乐子,讨个喜庆。
姜见黎也排队领到了一块月饼,月饼上印着花好月圆的纹样,小小的一块,上头繁花似锦,瞧着热闹得很。她并不在意彩头不彩头的,不像许多百姓拿到了月饼当场掰开,她将月饼托在掌心,等走到了僻静的巷子里才用牙齿轻轻咬下一块。
没有彩头,月饼是五仁馅儿的。
她不大喜欢五仁馅儿,不过还是全部吃完了,连渣也不剩。吃完了月饼,正打算随意在城中走一走,一转头就被姜见玥的暗卫堵住了去处。
“姜主簿,县主有请。”
她带乔庄成灾民的浙安郡府军入城那一日,将姜见玥留在了芜州江边的茅屋中,她对姜见玥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说若是她这位岐阳县主在楚州出了岔子,远在长安的陛下必定会治她的罪,姜见玥也明白其中厉害,不欲跟着添乱,等到仇良弼被姜见黎下了狱才回到楚州。
此后姜见黎忙着善后,姜见玥则安安分分待在家中陪伴耶娘小妹,期间二人一直未曾联络过,因而遇上姜见玥的暗卫,姜见黎倒有些诧异。
“今日中秋,你家县主不在府中同家人过节,拦我的路作甚?”姜见黎不是很想同暗卫走。
暗卫奉命行事,丝毫不得通融,姜见黎把身边的暗卫给了傅缙,宋遇他们也都被她放了假出去过节,她双拳难敌四手,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同暗卫走一趟。
等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姜见玥要她去的,就是许宅。
“你们县主这是何意?”姜见黎抱臂靠在院墙上,警惕地看着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