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什么便直说。”华臻道,“是不想还兵,还是羽翼一丰便倒戈?”
褚澜半跪于她身前,伸手绕到华臻身后,触到她手的温凉,顺道将东西塞进手心。
“都不是,我说过,为了报王上的恩情,澜什么都可以做,又怎会临阵倒戈?”
华臻认真抚摸手里的物件,确认了那是她的虎符。
“明日王上的部曲便会回到卫国,届时,我继位的消息也会传到帝城。”褚澜继续说,“这一个月来过得很苦,但只要一想到王上,一想到那位每每望向我的不屑,我便丝毫不觉得累,仿若全身扎满了刺,一点一点刺破皮肉,刺向我的四肢百骸,直至每一滴血都是滚烫的。”
“所以,你想让我们都看得起你,”华臻抿唇,“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方式么,如今看我手脚无力任你摆布,你便觉得畅快?……你杀了商麟?”
褚澜平复心神。
她怎会这样想,他分明不肯伤她一分一毫,也从未想过摆布她,哪怕华臻从始至终都高高在上地看他,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可他与她谈的是情,她却总说那些权势大义。
“是啊,此处现在都是我褚澜的地盘了,杀一个商麟不是顺手的事么。”
他神情不无轻蔑,可惜华臻此刻看不到。
华臻深吸一口气。
“你想过后果吗?”
“你会不会为他对我动手?”褚澜语中沾了几分急切。
从知晓他们一同去了楚国后他便忌恨得要发狂,分明最初是他先同华臻站在一处的,他们在夜宴里喝酒玩笑,在花园中表明心迹,可从那个时候就被商麟给毁了。
一直到今日,凭什么她的身边是商麟,不是他?
就因为这从不公平的权势!
他早该知晓的,没有什么能取代权势与利益在华臻心中的地位。
这一月来他忍辱负重,汲汲营营求的就是权势,能让他在华臻与商麟面前抬得起头的权势。
从此之后,他再不是被忽视的那个,他才是能站在她身侧的人。
华臻平静道:“既然你未思量过以后如何,那一切后果都由你自行承担,从前借兵是出于卫国对褚辙举止的不齿,若商麟的余部找上来,我也帮不了你。”
她怎能如此冷静考虑此后的事,商麟死了,她一点也不伤心吗。
褚澜忽然笑了声,问她:“阿臻,你的心怎么如此硬。”
华臻阖了阖眸,“我累了,放我出去。”
片刻后,只听褚澜道:“再待一会儿吧,我很想你。”
华臻闻言不再说什么,只沉默地将头靠在后墙上闭目休息。
捏紧虎符的手指因太过用力,已泛了青白。
褚澜静坐在她身侧,鼻尖萦绕的那股芳馨使他想到数月前第一次见她。
那时她莫名地对他付以信任,为何现在沦为这般地步?
是他最初就不该骗她?
不……是商麟,是他偏偏要横在他们中间,一切都是他的错。
部下忽然轻声唤他:“公子。”
褚澜看过去。
“……那位大人又来找您了。”
褚澜看了眼纹丝不动的华臻,缓慢起身出了房门,同部下附耳道:“看好她。”
部下吞咽唾沫,点点头。
这可是卫王,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哪里来的胆子将她囚禁在此,待卫王一出这个门,他们岂不是全都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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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澜进了最里的房间,瞥了眼昏暗烛光下衣衫褴褛的老人,随即在主位坐下。
那人一见褚澜,急得扑了过来,“公子,您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那车夫平日憨厚,若不是我出面怎么能买通?”
褚澜淡嗯一声。
“那您看看,您答应我的事儿……”老人布满皱纹毫无血色的脸突然泛了红润。
褚澜似是沉思:“你再说说,你想做什么。”
他双眼放光,又是急迫又是期望,已陷入畅想:“让老夫,亲手、亲手把那华臻一刀一刀地割划,叫她痛苦而死……”
说着急急攀上褚澜的裤腿,不肯松手,“我定要亲手杀了这毒妇为全家报仇!”
双手被人不耐甩开。
“你找错人了。”褚澜云淡风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老人愣了片刻后又道:“当初——当初你明明说了你也恨她!”
是啊,他的恨怎能同自己的相提并论。
褚澜眼神一凛,“所以不能把这样的机会给你啊。”
他偏头,随后有人上前拖开这人。
部下问褚澜是否要处决了他,他思忖片刻。
“留你一条活路,就当是报酬。”
“若是再打她的主意,你该知道后果的。”
褚澜起身,忽听外堂乱作一团的打砸声。
言不尽的兴奋溢出他的心脾,褚澜忍不住笑出来。
是他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