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臻在客栈外顿住脚步,眼下天色已黑,只看得清客栈门前的两只大红灯笼及院中隐隐约约的灯烛晃动之影。
车夫上前问:“夫人怎么不走了?”
华臻道:“你说我夫君先进去了?”
车夫应声:“是啊,方才一到地方郎君就下车了,小人还问了声,郎君说先去煎药,让小人唤您起来。”
他咽了一半话,郎君看着脸色不好,兴许是方才两人就进城一事进了分歧才这般,若说煎药,就叫一声的功夫,耽搁得了什么?
苻笠轻声问华臻:“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华臻摇头。
说不上来什么不对,或许是听了方才在城门被查验的情景才如此草木皆兵罢,商麟惯爱这样无故生气,不等她一同下车倒也说得过去。
可能是她想多了。
华臻轻揉了揉眉心,这几日奔波辗转是有些累,还好今日尚早,应当能睡个好觉。
车夫牵了马车走,苻笠随即搀着华臻进门,嘴里咕哝道:“太……他怎能这样,咱们来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他倒好,说走就走了,把您还放不放在眼里了?”
“那依你看应当如何?”华臻笑着顺她说。
苻笠来了兴致在旁叽叽喳喳嚷个不停。
小二过来迎两人。
“方才有位郎君来过了,应定了房,又让你们煎药了。”华臻轻道。
小二恍然,“正是,正是,夫人上二楼,第一间就是,药一会儿就给你送上楼。”
“多谢。”
小二在前头给两人引路,“那位郎君就在隔壁房中,叫我同您说声。”
上了二楼,小二将房门锁开了,转身要走,华臻叫住他:“小郎君。”
“诶,您有何吩咐。”小二脸僵了一瞬,随即复又笑脸盈盈弯身问她。
华臻掏出银锭子,“我初来齐国,想向你打听些事。”
“听说城西有几个跑红沙门的船队,不知近日生意还好不好?”
那是褚澜私下的产业。
若船队往来都未曾受阻,则是褚澜近日活得还算滋润,那封锁消息便十有八九是他授意,她倒想问问他是否是在防她。
却说小二这头听了这话急急摆手,同华臻解释道:“这事小的也不知啊,掌柜的也不准咱们拿客人的银子,夫人收回去吧。”
还未等华臻回话,他便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华臻心头的那股怪意更甚。
苻笠宽慰她:“许是真的不知道呢,咱们还是进房好生歇息,明日才好赶路。”
华臻道:“你先进去。”
知道华臻要同商麟商议些什么,苻笠撇嘴,自觉进了房间。
手指在隔壁房门上敲了几声未见应答,华臻低声问询:“商麟?”
“哒”,房门从里打开,露出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缝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漆黑无声,华臻垂眸思索了片刻,随即心下不安,暗道不妙,于是即刻转身欲唤苻笠出来,下一息口鼻被人从身后紧紧捂住,眼前朦胧一片,渐渐失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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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臻醒来后头晕目眩,忽而感受到的亮光刺得她双眼发疼,缓了缓才发觉原已有一层白布覆在她眼前,两只手腕也在身后被绳索箍紧。
她尝试着动了动,好在双腿还是自由的,于是稍微探索了几分,知晓后背是一面墙后挪动着靠了过去。
“醒了么。”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华臻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你觉得我是傻的,傻到分辨不出你的声音吗?”
褚澜向来克己守礼,也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下作手段。
她还记得他的声音,他很高兴。
“你问别人城西船队的事,分明就是打探我,何不亲自问我?”
“取下来。”华臻冷道。
褚澜轻叹口气,一手端着汤碗,缓步走到她身前,“我只是不想让你见到我这副模样,所以遮了你的眼,更何况,你的眼睛本就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这间屋子很亮。
硬物抵到她的唇边,华臻不肯张口。
褚澜只好说:“是你每夜都要服的药,我看了他拿去煎的药包,一样一样仔细核对,绝不可能出错。”
语气沾了些乞求,“求你喝下,好吗?”
华臻兀自咬紧下唇。
“这药断不得,你不喝眼睛便再好不了了。”
褚澜拧紧眉头,忽而想到什么。
他一把收回药碗,只听几声吞咽,他仰头喝了大半碗,“我没做什么手脚。”
“还是不肯喝?”
华臻偏过头,不想理会。
难不成他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来喂她喝药?她等他图穷匕见。
褚澜却似下了什么决心,又端着药碗靠近华臻,“王上不喝,我只好想其他办法。”
华臻感觉褚澜朝她靠近,当下调了姿势,一脚朝他踢过去。
棕黑的药汁悉数洒在褚澜袖上,药碗碎了一地,褚澜淡然从地上站起,冲身后说了句:“再去煎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