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使者呵斥:“何人胆敢对吾王不敬?!”
众人齐齐朝后望去,那人着绛紫锦衣,险些与夜色融为一处,闻言信步进殿,目视主位与宾客擦肩而过,玉面俊容映得楚使者脸色愈发难看。
他以为是哪里来的内宫小白脸,走近了才看清脸,随即噤了声。
商麟同华臻见礼,语气谦卑道:“麟来迟了,王上勿怪。”
殿中人谁未见识过商麟平日嚣张模样,今日看他见了华臻如此恭敬,皆是暗自腹诽,何时看他这般低头过?
华臻眼波流转,“殿下坐。”
商麟拂袖,随意在旁找了个空位落座,眼神这才审视着落到孤身立在中心的楚国使者身上。
“使者还不坐回去?要听孤继续说么?”
说罢也不待楚使者回应,大发了善心,滔滔不绝诉诸于口:“若孤未记错,楚王现今已六十有余,人已垂垂老矣,色心却不死,也是一桩笑谈。”
楚使者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不敢招惹商麟,可此时若不反驳,那不是丢尽楚国的脸么?
话在喉间里滚了又滚,终是反唇道:“太子与楚国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构陷吾王?这分明就是污蔑!”
“这就是构陷?”商麟倒了杯酒,遥跟华臻举杯,复才饮下,“那楚王既不是贪图美色,那便是图的卫国国本了?”
“卫王年少有为,你们仗着年龄大,便要当着诸国之面欺负小辈,这事做得甚不地道。孤代表燕国第一个谴责你们,诸位如何看呢?”
商麟几句话是四两拨千斤,看得透的人也想明白了几分,虽然楚王好色之名远扬,可当众叫华臻难堪之事还是太过露骨,若不是想着两国合并,楚王哪来的色胆铤而走险?
先前联姻只是小事,如今这可算不得是联姻啊——
“附议。”赵茗率先出声,“晋国也跟楚国毗邻,若本太女来日继了位,楚王是不是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陈国使者更是出声附和。
他乃公孙游的门生,老师此番要事在身赶不过来,派他来卫,便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给卫王撑起场面的。
褚辙现下敛了笑颜,半晌才道:“不无道理。”
他虽乐见笑话,可这也不是随意开得了玩笑的事儿,先前卫国飘摇,如今换了新君,一切皆是从头开始,哪能预测今后之事,若楚国得逞,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商麟看回楚使者:“使者听见了?”
莫赤倏尔起身,行到楚使者身侧,拱手歉疚道:“王上,此等不忠不义之事我们断不会再提。”
他虽无楚使者巧言善辩,每每哄得楚王心花怒放,可到底国中现无善战之将,他的话还能算得上是举足轻重,他回楚后定会多加劝谏,想必楚王也能听得几分。
若是早知此事,他绝不会顺着他们这般胡来,他现在瞧着华臻清丽颜容,只觉得面上无光,羞赧万分。
如此境况,楚使者本欲知难而退,可又顿觉可惜,哪能这般空手回去交代?
肥腻双唇砸吧两下,他眉目舒展,肿胀脸皮撑开,缓言:“既然如此,吾不便再言,可方才王上说的话可还作数?若大王姬现今安好,不若明日便随我们去往楚国?”
王后自然是做不了了,做个小小少使便是赏赐。
谁知华臻开口便是:“不作数。”
“预先已给了使者机会,使者不满于此,也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华霜是戴罪之身,岂能跟着去楚国平白享清福?”
莫赤道:“王上勿怪。”
一把将楚使者拉回座上,黑眸暗含愠怒,“大人,慎言。”
楚使者暗暗憋回一口气,将杯中酒饮下。目光落到对侧悠然自得的商麟身上。
原先不知商麟这般爱管闲事,其中又有什么缘故?
华臻指尖拂过杯口,期晚凝了眼,退了下去。
苻笠接替过来,替华臻侍弄酒食。
片刻后,华臻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我有些乏了。”
苻笠紧接着道:“王上去后面休息罢。”
“您不胜酒力,今儿贪杯了。”说罢扶着微醺的华臻站起来。
华臻面颊浮上两团红晕,显得娇憨了些,歪歪斜斜地起身,嘱咐诸位尽兴便可。
商麟目光落到她身上,见她走时往袖中揣了一个锦盒,不由轻笑。
楚王是什么东西?也配肖想华臻么?
如今华臻是不愿倾心于他,可他偏就不信,偏要竭力去争,在这期间,谁人阻挡便要承担后果,就算是靠她近些也不可。
商麟面上镀了一层阴冷。
还有那齐国公子褚澜,他偏要在他还未出头之时,折了他。
叫他再不敢觊觎自己配不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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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晚回来时手中托盘摆了几壶酒,张望却未见华臻人影。
宗亲王刘善坐于华臻下首,离主位甚近,期晚便悄然踱步过去,轻声问刘善身后的侍女:“王上呢?”
“女官,”侍女恭敬道,“王上似是饮多了酒,暂到后头休憩片刻,兴许须臾后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