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从来让阿欢趴在他胸膛睡过,每次享用过后,他便提起裤子走人。以至于当他看着枕着肩膀,毫不设防又精疲力竭的男人时,硼砂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当然幻想过。
他幻想过阿欢是他的伴侣,那个没有被人把自尊踩在脚底的阿欢,干净漂亮又谦和有礼,他身份低贱,来路不明,但苦沟哪里有来路敞亮的人。他会和阿欢有一个像巡岗区屋子的歇脚地,阿欢进苦沟之前做过佣人,他会收收捡捡,也会洗衣做饭。
身为债奴或许没什么正经工作的机会,但无所谓,他们不需要很富有,只要有吃穿便能满足。
他甚至还有印象阿欢送给他的果团。那是他刚做副队,阿欢提着篮子给他送来的东西。阿欢说那是他以前的厨艺,用粉皮包上蔬果,过水蒸,蔬果的甜味和撒了盐的粉皮混在一起,副队,听着像是不好吃,但您尝一尝,一口下去全是嘴里的馥郁。
阿欢羞涩,不敢看他,篮子放在茶几上,阿欢却一直垂着眸。他的脖子红红的,阳光明媚,从窗户撒进来打在他的面颊上,让他的羞涩变为挑逗。
“为什么不看我。”硼砂捏着果团,还没入嘴,便闻到了芬芳。
阿欢迅速地扫了一眼硼砂,又把目光垂下,他说我听巡岗员讲,债奴不好过多打量队长。
“那你又敢来?”硼砂咬了一口,蔬果的清脆和粉皮的黏腻混在一起。
阿欢的手揪着他膝盖的裤子,好一会才说,“他们说……他们说来了个特别好看的队长,我想、我也想看看……”
硼砂赶紧战术性喝水,以免被呛到。他又嚼了几口,说那我好看吗,你看了之后是什么评价。
阿欢说好看,您……好看……
好看得阿欢都面红耳赤,好看得像有一只动物在他的脏腑里欢脱地乱蹦。好看到他的后背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好看到他把果包做了一遍又一遍,想给硼砂留下个印象。
可他到底不敢再看,他只觉着自己像被阳光灼伤。
硼砂嗤笑。长得好看的队长,他可很少听到这样的评价,至少他在巡岗区里,别人都称呼他——那个难缠的混账。
“看着我。”硼砂放下了果团,勒令阿欢。
阿欢还是不敢,他只是把薄薄的裤子玩出褶皱,直到硼砂把篮子往前推了推,他才又谨慎又忐忑地抬起目光。
硼砂收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又阴沉的告诫,他示意阿欢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回去,他不需要这些,而且——“你不要来了,我不受待见,把你的好意省省,去给需要的人。”
那天的阳光确实够好,好到他能看清对方眼里每一丝情绪的变幻。从好奇到羞涩,从疑惑不解,到委屈和落寞。
阳光把阿欢瘦削的身躯打出漂亮的轮廓,他便踩着苦沟的水洼提着篮子,走进了折射着光芒的金矿里。
阿欢被烟熏醒了。
硼砂拿了柜子上朗浔留下的烟盒,那牌子比队长级别的拙劣。
窗外是阴沉沉的色彩,或许又要下一场雨。而阿欢往对方的脖子上爬了爬,亲吻着硼砂的喉结和胡茬,硼砂夹着点燃的烟示意,阿欢便摘下放进嘴里。
“还要吗?”硼砂抚摸着他赤裸的肩膀,问他。
阿欢呼出雾气,再往硼砂的颈窝里钻了钻。他好像怎么扒拉对方都不够,恨不能让自己钻进硼砂的皮肤底下。
“可以再抱一会吗?”阿欢问,“当然我这会也行。”
硼砂笑,他摇摇头,又摸过烟盒自己拿出一根。他和阿欢一样享受当下的安静,享受阿欢的信赖和依恋,所以他由着对方的手摸到他的伤疤,再亲吻着嶙峋崎岖的地方。
“疼吗?”阿欢问。
硼砂说就你那点力气能扎多狠,皮肉伤罢了。这话说得轻巧,但阿欢把木条磨得尖锐,差点就扎进了关键的部位。
但至少,听到硼砂的逞强,阿欢就舒服多了。
阿欢说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有印象吗?”
硼砂弹了弹烟灰,说没印象了。
阿欢说就是我拿着果包去拜访你,然后你把我赶走了。后来我还难过了好久,反思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说着阿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出眼角的鱼尾纹。多少日子过去了,那会青涩的阿欢居然也有皱纹了。
“那是我们刚认识,对不对?”或许是硼砂的一句“没印象”,让阿欢也开始怀疑自己。
但不是,在那之前硼砂就见过阿欢了,只是硼砂仍然回答——“嗯,可能。”
“要是你顺利去沃水了,你想做什么?”硼砂换了个话题,他不想用当下的湿冷提醒他当初的单纯与温暖。
阿欢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他说我不知道,但要是朗浔也去的话,可能我还会和他继续经营酒馆,我不是很想卖酒水,但我做些吃的可能还行。
阿欢很少提及往昔,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得到的安全感让他觉得做奴仆时的过去也没那么狼狈。他说以前我的主人挑剔,好处就是逼得我厨艺精湛,要不是因为打仗不得不把所有奴仆变卖了逃走,或许我还能学会再多的花样。
“来到苦沟后食材不多,但可能去到沃水了会好些。”
“你长得那么漂亮,以前他们也没想着对你做什么?”硼砂终于忍不住问了。或许是阿欢的苦沟话说得太好,老是让他忽略对方是外国人的事实。
阿欢笑,他说我没有长得很好,至少在我们那里不是。说着他竟有些害羞地又往硼砂的颈窝钻,居然还有些撒娇地意味,被喜欢的人说好看,到底是件让人快乐的事。
当硼砂捋着阿欢的后背,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再看着他难得地露出的快乐,硼砂默默地做了承诺——不管沃水是什么样的地方,他都想要带阿欢去试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