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远这才转身,目光与沈瑾瑜交汇,语意平静而坚决:“殿下,今日之势虽破,然朝局未稳,影部未除,肃王余孽未尽,远非一役而止。”
沈瑾瑜轻声道:“我知道。但只要赵煜晨还活着,西岭不倒,我便不会退。”
梁知远眼中一丝隐隐赞许,转身而去,衮袍拂地,雪声渐远。
殿门之外,号角起,兵符落印,三营军报自东署起草而出,直奔北镇。
——
月落乌啼,寒灯微明。
皇城内宫西北角,有一处封存多年的空司旧署,名曰“锦衣坊”,原本为西厂掌印机要之所,自先帝废除西厂后便封锁至今,如今无人驻守,唯有蛛丝与灰尘为伴。
沈瑾瑜在锦衣坊外立了许久,才缓步推门而入。
门后,有人正等着她。
那人身披破旧黑裘,背脊微驼,跪伏如泥塑般不起。他是昔日西厂司寇副统,曾名“严葭”,后在清算中失踪多年,世人皆以为死于流放途中。
“殿下……”严葭声如枯木,艰涩低哑,“您竟还记得属下……”
沈瑾瑜未语,只朝他抬手。
严葭低首,将一枚血封竹简呈出:“此物,是三日前,影部密使在巷尾伏杀赵统领失败后,落下之物。”
她一顿,面色已冷。
“他们,已盯上玉令真本了。”
严葭颤声道:“殿下可知,肃王余党仍在京中暗行,他们与影部余脉早有联络。属下原以为西厂废后,暗影堂再无对手,直到有人传来您欲重启锦衣坊之信——属下……属下便知,天命尚未断。”
沈瑾瑜翻开竹简,眸光如刃。
纸上寥寥数字,却刺目异常:“破西岭,夺玉令;成一局,断太子。”
落款为“凫影·十三”。
沈瑾瑜缓缓吐出一口冷气:“影部‘十三’?可查来历?”
严葭摇头:“此人极少出手,一旦动杀,必为首脑意志。据旧档推断,‘十三’多半为影部主使左右之人。更有传言,他曾是肃王旧府门客。”
沈瑾瑜沉默半晌,忽问:“那枚玉令,你知其来历几分?”
严葭一愣:“殿下指的是赵统领所持‘真本’……?”
沈瑾瑜颔首。
“确实不凡。”严葭凑前低语,“当年西厂虽查遍军中印鉴,唯此物未曾入档,疑似源于先帝亲授,又非国库所铸,材质似南荒万年玉骨,暗合‘主帅统兵之权,不授外臣’之古制……传言为先帝‘密令制’之遗物。”
“你是说,赵煜晨的那枚玉令,并不应存在于常制之中?”
“是。”
沈瑾瑜神色微变,霎时心思千转。
她忽然明白,影部不只是要赵煜晨死——他们真正要的,是这枚玉令真本。
若掌其物,便可挟“统兵之权”,并能在朝局混乱之际,调动边军、兵变夺权——这不只是暗杀,这是一场前朝旧党与影部联合策动的政变序幕!
她立刻转身:“你能调动多少旧人?”
严葭愕然:“殿下……?”
“无须再隐。既然你能来,说明西厂余孽尚未死绝。”
“可太子之位未稳,一旦旧人现身,朝中必震……”
“便震。”沈瑾瑜回头冷笑,“他们都以为太子无兵、无脉、无威,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沈瑾瑜,即便披血行路,也不是任人欺压的泥菩萨。”
“传我令,启动锦衣旧档,召回西厂幸存者。”
“再通知内监冯玄,三日内搜齐赵煜晨历年入宫所持兵令副录,尤其是西岭之战前的印鉴往来——我要查,赵煜晨为何持有此物。”
严葭应声而去。
她立在旧署残灯下,抬眸望向满架尘封档案,心中已翻起滔天风浪。
——玉令真本,绝非一物之争,它牵连的是前朝军权传承、影部根脉与肃王余孽的终极布局。
此时,内廷侍卫奔来:“太子殿下,西岭急报!赵大统领伤势加重,帐中疑遭异动——”
沈瑾瑜心头一跳。
她再未多言,转身快步而去,余音自廊间回响:“备马!我要连夜驰往西岭营。”
她知,一旦赵煜晨有失,西岭兵权动荡、玉令落入贼手、北境不保,大晟将彻底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