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一人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人对镜一脸无所谓,却对宫门口发生的事绝口不提。莲因一边梳头,一边好奇那位掌印对自己公主说了什么,梳着梳着,开始犯愁。
看样子,公主与掌印又闹矛盾了,这可真是奇怪,几个时辰前两人不还是好好的吗?不说如从前般亲厚,也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大过年的,又是闹的哪一出?
再看公主已经皱着眉开始盘算明日去见太后之事,莲因不免心中叹口气。
她家公主真是什么都好,就是身子不太好。又是个只操心别人,不在乎自身的性子。
莲因知晓公主心中有大事要办,只是生生被琐事缠身拖住了步子,眼下似乎又与司礼监那位掌权的交恶,不知未来如何是好。
贴身宫女左思右想,不住担心。
翌日几人早早便醒了,梳妆打扮准备去见太后。莲因见白玉度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不再因为李倾情的事心焦,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想到法子了?”
白玉度摇了摇头,瞥眼笑道:“无非就是放下这张脸,从太后娘娘开始一路求过去。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看李倾情自己的造化。”
莲因便知自家公主故意在说气话。她想救的人,哪个不是费尽心思保了下来呢?
一行人方入太后宫殿,便听见有笑声传来。
慈宁宫内,青路白阶皆如霜冷,朱墙黄瓦也压不住寒日里沉沉的灰气。独独少女声音清脆张扬,环绕着飞檐下的红灯笼,倒给整个宫殿带来不少喜庆。
下一瞬,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从双扇门内窜出来:“六姐姐,可算逮到你了!”
女孩双颊圆圆,下身穿着绛红的青花莲纹马面,头顶与两耳边红绳绑着三小髻,一团孩气。像个小炮仗,看清白玉度的方向,就往她怀里钻。
莲因抬手虚拦了一下,见白玉度还算站得稳,就未多说什么,带着妙果行礼:“见过十五公主,十五公主新年吉祥。”
“瑛华,都长这么大了。”白玉度摸摸十五公主的头。
十五公主名唤白瑛华,乃皇后所出,白玉度出宫那年,白瑛华才十一岁。小姑娘不知听了谁的胡话,以为六姐姐和其他的宫人一样,命不久矣,只能送出宫外等死,临行那一日拉着白玉度的手,哭着说:“姐姐,别走好不好,在皇宫里有瑛华给姐姐送终。”被皇帝狠狠捶了两个爆栗。
“六姐姐,自打听见你回宫,我每次想寻你,不是听说你病了,就是听说你在父皇那儿,母后也不告诉我具体是哪里。”白瑛华娇声说。
白玉度拍了拍她:“父皇身子亦不爽利,怕过给你病气。”
她终是没有告诉妹妹皇帝可能时日无多。
“姐姐,你快猜猜,瑛华怎会知道你会来老娘娘宫里呀?”十五公主扭了扭身子,仰头看白玉度,眸子炯炯,很是期待。
白玉度便做出沉思的神情:“瑛华猜到我会来老娘娘宫里贺年?”
正月初一,本应是贺岁的佳日,只是白玉度心中有事,并不把心思放在过年上。再思及李倾情如今还是命悬刀尖的状态,她甚至有些想匆匆应付十五公主两句,立刻奔去殿寻老娘娘了。
十五公主道:“母后说,今年不用向长辈们贺年呢。”
她弯眼笑了一下:“是梁亥那厮告诉我的。他说今日趁天不亮就起来,早早到慈宁宫里,定能堵住六姐姐。”
“你管梁亥叫‘那厮’?”白玉度吸了一口气,眸子微微睁大。她就说,皇宫里胆子大的公主,不止她一个呢。不知梁亥叫瑛华来寻她做什么。
又警惕地看着白瑛华:“你可有打扰老娘娘歇息?”
“自然没有!老娘娘每日都起得可早了!我来了正好陪她解闷儿呢。”十五公主气鼓鼓地嚷嚷起来,表情很是受伤,哼唧半晌,将头扭过去,“梁亥说姐姐遇上了麻烦,瑛华可是特意来帮姐姐的。竟然这样想我。”人仍是在白玉度怀里。
白玉度连忙弯下腰,给人顺气:“好瑛华,六姐姐给你赔不是。十五公主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吧。”
白瑛华被白玉度逗笑了,咧着嘴乐不可支:“六姐姐真有意思,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就说嘛,梁亥他们一群臭太监知道什么,竟觉得我们这些公主冷冰冰的不好惹,都是他们心里有鬼!”
“大过年的,就不要说人家坏话罢。”白玉度笑着摇摇头。
梁亥身为东厂提督,自己忙不说,还有精力送一个十五公主到跟前帮她,已经很是用心了,她哪儿能陪着嚼舌根。
妙果显然同白玉度想到一起去了。不过小宫女对林绝影还有怨,此时拉上两人比较:“那位九千岁就只会气公主。”
这话是与莲因附耳说的,故意漏了一点声音,好让公主知道自己与她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