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六夜。
宫门内外一片静寂,连宫人寺人落步之声都被放大无数,只是这静寂之中,又闪着粼粼的刀光,裹挟着落日余晖照映在门内之人的发丝上,显出异样的危险。
东宫有四位宫人来,说是文孜夫派来给文懋卿梳妆,为明日朝议准备。
齐军查看宫人手中的文书,确实出自内史张庆成,二人检查无误便放她们进去。为首的两名宫人进门见附近无人,发出一个信号,身后的两宫人一左一右捂住齐军口鼻,将匕首刺进他们的咽喉。
四人将尸体拖进门去,立刻有府兵接过齐军的刀,继续站岗。
宫人穿过东宫小榭,迎面有一支巡防小队,观之六人都是使长剑。高髻宫人上前迎道:“大人,齐王派我等前来为殿下梳妆。”
“晚上梳妆干什么?”巡防小队果然疑惑上前,高髻宫人立刻撒一片粉末,六人脸上登时疼痛瘙痒难忍,还未抽出佩剑,便被四人全部割破喉咙。
一人上前对高髻宫人道:“阿青,裴大人给的毒药真好用,能不能再给我点?”
阿青斜眼乜她:“啰嗦。”
阿青素来少言寡语,那姐姐也不气,几人跟着继续往文懋卿殿中去,将一路上遇见的齐军都杀了个干净。临到文懋卿殿前,阿青说:“阿弗,杨之焕被关在西殿,你们三人小心。”
那先前逗她的姐姐阿弗也严肃起来,点点头:“我们清楚,你和殿下也小心。”三人继续向西而行,阿青推开门,文懋卿已然换上寻常女官的衣裳。
“殿下!”阿青喜道。文懋卿一笑:“事不宜迟,我们走!”
文懋卿逃出东宫,门口守卫之人立马相迎。
“勐平君!”
勐平君拉住文懋卿道:“殿下恕勐平不便行礼,卫风已经将今夜的宫内巡防图交给我了,请跟随勐平一同离开。阿青,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青明白!”阿青即刻掉头,边疾步回屋边脱下宫人衣物丢到墙外池中,女儿军还不能暴露。
而此时,文孜夫坐在天子之位,齐王在旁站着。高高俯视着深夜求见的陆羽。
“陆司空深夜来访,只为了见文侨?”
陆羽一揖:“父亲思念外孙,久久不得回音,请王子见谅。”
“这种事,明日再说。”文孜夫起身要走,陆羽悠然道:“陆某怕是等不到明日了,朝议之上王子百般推诿,陆家怀疑文侨已经为贼人所害。”
“哈哈哈!”文孜夫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我真不知该说陆司空是关心则乱还是冯唐易老,竟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
“请王子带陆某去六英宫一看。”
殿外檐下,隐隐约约藏着两道身影。
“等陆羽引开齐王等人,我们就可以穿过信阳宫。”勐平君二人隐藏在信阳宫外墙下,“等文孜夫发现殿下不见,已来不及调动城内齐军。”
“什么人!”荷花池内一人鬼鬼祟祟,立刻被齐王发现,齐军拿下此人押送至文孜夫面前。
“刺客?杀了。”文孜夫道,那人急忙求情:“王子恕罪,我乃太女门客叔齐,今夜是来求见殿下。”
文孜夫来了兴趣:“噢?文懋卿已经黔驴技穷向你们求救了吗?”
“不敢,只是某久不见主,为其担忧。”
二人有来有往,陆羽心中却谨慎起来,叔齐君的出现根本不在计划中,究竟是文懋卿因为防备他而留的后手,还是文懋卿错把鱼目当珍珠?
文孜夫大发慈悲道:“你想见她,不如跟我一起去东宫。”
“不!”叔齐君惊呼,而后故作镇定,“叔齐不敢……”
可那声惊呼已经足够让人警觉,文孜夫与齐王对视一眼:“不好!吩咐四宫门阆人守好城门!”
“陆司空,今夜是去不了六英宫了,请回吧。”文孜夫虚虚拱手,未等陆羽回话转身就走。
齐王哎呀一声,懊恼得拍着自己的大腿:“孜夫啊孜夫,你妇人之仁!”
文孜夫没说话,齐王更是恼极:“宫变那日我就想把她杀了,你倒好,左拦右挡,硬是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眼中钉!”
“杀了她,她底下那群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才真是讨不了好。”文孜夫说。
“你若真是这么想那也罢了,”齐王说,“家宴那晚我在她碗里下药,你为何忽然打翻?软禁她时我有千百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你又为何阻拦?”
“她作为制衡的棋子,还不能死。”文孜夫背过身,“舅父忘了,我们是要她背后的朝臣和兵,不是文懋卿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