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之下,尸体的面庞苍白如雪,面上沟壑比当日在堂上更清晰三分。
红色囚衣领口之上,一道约一尺长的黑紫色缢沟赫然横贯喉部。
是自缢的痕迹。
林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连串的问题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昨晚换进去的尸体去了哪儿?
丘贤莲究竟是自缢还是昏迷的时候被吊上去的?
要她命的是殷嘉还是她背后的势力?
如果是殷嘉,她明明要“黑寡妇”,为什么会下手杀人?
丘贤莲背后的势力和独独楼水火不容?那丘贤莲在那个势力里究竟是什么地位,才会遭这样的毒手?
……
嗡——嗡——的耳鸣声响起,数不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扰乱了心神,以致林思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往丘贤莲尸身上栽去!
“阿思!”
“阿思姐姐!”
“没事……”她堪堪稳住身形,呼吸却因为狂跳的心而变得有些喘,“我、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晚点就回来。”
她知道,这不是合适的出门时间。
可眼下脑子实在太乱,她必须要一段独处的时间整理思绪,更必须的,是要找到殷嘉。
她撂下话,也不管身后几人是否答应,脚步凌乱着就走出了院子。
“这……”
齐月娘傻眼了,她的视线跟着林思出了院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丘贤莲突然自缢,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结果。她此前虽然在阴阳怪气看守的狱卒,却也清楚人要死是拦不住的。
只是一想到段芳和为了保下丘贤莲的命奔波操心,想到她这一死得意的只会是金大发那群人渣,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控制住脾气,也没控制住一张快嘴。
看见林思的时候,她本以为整个巾帼堂最冷静的人能理出一丝半缕头绪来,看看接下来如何应对。
可如今林思大步一迈,直接走了,只留下她们、尸体和狱卒大小眼,这要如何处理?
她茫然侧过头来,看向段芳和的方向,发现段芳和也刚收回跟着林思身影去的目光。
二人视线对上,却是无言。
还是太年轻了。
段芳和在心里轻叹了声,“随她去吧。”
她蹲下圆胖的身子,轻轻将白布重新给丘贤莲盖上。
确认盖好之后,她又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才起身,朝卫金娇吩咐:
“眼下还早,你找个信使过来。我写封书信,叫人快马送到宫门,或能及时交给司正,好叫圣上及时知晓案子结局。也就免了钦天监卜算什么行刑时间了。”
“尸首怎么办?”
齐月娘跟在她身后问。
“先停这儿吧,最晚不过今日,司正便会有方案了。”
段芳和说着回了屋子,不知是不是错觉,齐月娘总觉得,她今日踏上台阶这几步,走得似比往日艰辛。
同样走得艰辛的,还有光天化日就直冲花柳巷的林思。
她一口气来到春风院门口,也不管老鸨小倌美人儿的一通阻拦,径直推开人就往里冲了进去。
“诶诶!把她给我拦下来!”
老鸨不知何故,还以为来人砸场子了,扯着嗓子吼起来就要去拉扯林思。
倏而之间,一道身影自上而下飞身出现,带起的风撞得堂内红绸绿缎飞舞,生生挡了老鸨的动作。
老鸨定睛一顿,苦着脸作了个揖:“殷姑娘。”
“找主子的,你别管。”
闻声,林思脚步终于停下,她回过头,看着来人咬牙切齿:“殷赢!”
“你不认路,跟我走。”
殷赢转过身,没接她的话,只走到她前头,仿佛真的只是个引路的。
春风院院内堂阁相连,廊桥缦回。神字号厢房匿于重重楼台厢房之中,其实很不好找。
林思却毫无知觉一般,一路目露火光前进。
终于来到厢房门口时,她一步越过了殷赢,抢先推开了房门。
房内,殷嘉正倚坐窗边,手持茶杯,茶香袅袅绕上她葱白的指尖,又扑向她鼻息之间。
听见房门方向传来动静,她慢悠悠回过头,抿唇笑了,“阿思你来啦?”
看她这般做派,林思更气不打一处来:
“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