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背对牢门的丘贤莲头也没回,仍旧拖着锁链一点点来回走着。
“卷宗上不是写的二月行刑么?怎么?你们后悔了?”
她声如砂砾,林思还是听不惯,没来由地就拧起了眉,总觉得有什么磨着自己的耳朵似的。
而且不知怎的,她忽的想起来,那日公堂之上,其实还有个疑点没弄明白。
那就是丘贤莲为何会突然认罪。
彼时大家都默认了公堂威仪,丘贤莲又是被现场抓获,所以只能认罪。
可回想丘贤莲对官的态度,加上如今身陷囹圄仍然不卑不亢的模样,显然不是个轻易会被公堂吓到的人。
那天她就觉得奇怪,可到底是第一次升堂协审,她无法做到完全不被丘贤莲的故事影响。待丘贤莲交代完过往经历,她心里只剩下了震撼,竟忘了追问认罪缘由。
“我问你,那日为何突然认罪?”
似是没料到来人会问这个问题,丘贤莲脚步停下,缓缓侧头看了过来。
看见林思,她眼中闪过一抹意外,“是你?”
说完,她又自嘲似的笑了:“是你。”
她拖着铁锁链来到牢门前,整张脸贴到不足手臂宽的栏杆缝隙上,浑浊的眼眸中映出对面跃动的火光,神色逐渐透出几分癫狂:
“不认罪,我还能怎么办?我……”
丘贤莲伸出手指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胸口:“我被抓了现行,而你们早同他们勾结,认与不认,我都是个死!”
“既然挣扎是徒劳,不如认了痛快!你们不记我的坦白从宽,将来死了老天爷也认,能让丘家人来世好过一点!”
她越说越激动,动作幅度也随之增大,被她抓在手里的铁栏哐哐晃动着,好似下一瞬就会倒下。
听了这番话,林思隔着不算真切的火光看她,脑子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她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地打断了丘贤莲的大叫:
“这不是实话,至少不是全部的。”
丘贤莲笑得更大声了,她挤着半张脸,用布满血丝的一只眼瞪着林思问:
“说实话,我有什么好处?”
“我会放你出去。”
“我不说,你也会放吧?不然大半夜的,你穿成狱卒的模样来找我做什么?”
“万一我来杀你呢?”
“早晚,不也是个死吗?”
言外之意,是林思猜对了。
但她绝不会说实话。
看着她这真假参半的癫狂模样,一个荒唐的想法袭上心头。林思用试探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
“你背后的人是谁?”
牢房之内,笑声骤停。
她猜对了。
这世上除了独独楼,果然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组织。
恐怕这组织还与独独楼有关联,甚至是相敌对的。或许,这才是殷嘉想要“黑寡妇”的原因。
她本还想问“背后的人与独独楼是什么关系”。
可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更不确定丘贤莲是否听过独独楼。若是没有,她还要费时间讲解,实在没必要。
丘贤莲离开牢门,靠着墙坐了下去:“你很聪明。可我还是一个意思。”
不说。
有本事,林思就和她耗时间。
呼——
一阵强有力的风掀起地上尘土,粉尘飞扬,林思猝不及防被迷了眼。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忽的捂住了她的口鼻,下一瞬,一道粉紫色的飞粉随风穿过牢房铁栏,径直从丘贤莲头上罩下。
不过眨眼时间,方才还很有精神的丘贤莲头一歪,便倒了地。
来人正是殷嘉的婢女,此时她换了一身夜行衣,肩上扛着一个麻袋,看着比往常更加精瘦。她一只手便死死控住了林思的行动,一直等到再无粉紫色粉末飞扬,她才松了手。
林思心惊不已,忙开了牢门去探丘贤莲的鼻息,确认还有呼吸,她才看向对方:“你撒的什么?”
“迷魂粉。”
婢女说着话,将肩上的麻袋放下,一具女人的尸体就这么大喇喇被她拽了出来。她手脚麻利地给尸体换上丘贤莲的囚服,又把丘贤莲塞进麻袋里。
动作熟练得叫林思觉得自己在看一出荒诞无比的戏。
直到丘贤莲上了这婢女的肩,林思才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她蓦地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拿解药。”
见她犹豫,林思又补充了一句。
“主子不一定在。”